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50/57页)
她们一告诉我们这个情况后,潘乔立刻作出反应。
他扬言要出去狠狠揍阿尔韦托一顿。
基姆和我试图劝他,但根本不管用。潘乔跟安格丽卡私语了足有一刻钟,然后向外走去。
“跟我一起去,加西亚·马德罗。”他说,我像个傻瓜似的跟在他后面。
我们往外走时,潘乔决心一战的激情有所冷却。我们用胡吉托给的钥匙打开大门。我往回看了一眼大房子,我想我看见基姆在起居室的窗户里看着我们,芬特夫人在二楼的窗户里看着我们。潘乔说,恐怕会很棘手。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好。谁让他自告奋勇的?
“我完全是为了安格丽卡。”潘乔说,一把又一把地试着钥匙,没有一把能打开。
雪佛兰轿车里坐着三个人,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只有两个。潘乔大踏步向他们走去,质问他们究竟想干吗。我在他身后几英尺远的地方磨蹭着,皮条客的身体被潘乔挡住了。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洪亮得像唱老情歌的歌手,很霸气却不会让人不舒服,完全不似我想像中那样斩钉截铁。相形之下潘乔的声音听上去倒是很冷酷。到后来潘乔开始结结巴巴又讲得飞快,很快就转向辱骂和攻击了。
此刻,从那天早晨听说这件事到现在,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人非常危险,我想告诉潘乔我们还是掉头回去。但潘乔已经向阿尔韦托发出挑战。
“从车里滚出来,伙计。”他说。
阿尔韦托一阵放声大笑。他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见。副驾驶座那边的门打开了,下车的是另一个家伙。他中等个头,肤色黝黑,腰粗肚圆。
“滚开,小孩子。”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
这时我看见潘乔往后退了一步,阿尔韦托从车里出来。接下来事情发生得太快了。阿尔韦托朝潘乔一靠过来(那样子好像要给他一个吻),潘乔就倒在地上了。
“别管他,孩子。”那个黑脸膛的家伙在小车那边说,身子靠着车头。我没有理他。我把潘乔扶起来,我们向大房子走去。快到门口时,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人又回到黄色雪佛兰里,看样子好像在狂笑。
“你真是好样的。”胡吉托从树丛里跳出来说。
“那杂种带着枪,”潘乔说,“如果我反击的话,他会杀了我。”
“我想也是。”胡吉托说。
我没有看到任何枪,但我没说什么。
胡吉托和我一起扶着潘乔向大房子走去。我们走到通向长廊的石板路时,潘乔说别去那儿,他想去玛丽亚和安格丽卡住的小房子,我们又穿过花园绕过去。后来发生的一切只能用悲惨来形容。
潘乔和安格丽卡关在小房子里不出来。女佣很晚才到,开始打扫房间,把一切都归整好。胡吉托想看看朋友们,父母不让他出去。玛丽亚、鲁佩和我在花园的角落里玩扑克,那是最初我和玛丽亚聊天的地方。我一下子觉得我们又在重复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当时潘乔和安格丽卡也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命令我们出去,只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吃午饭的时候,芬特夫人在厨房桌边说想离婚。基姆笑了,耸了下肩,好像在说老婆简直疯了。潘乔开始哭起来。
后来胡吉托打开电视,他和安格丽卡坐下来看一部有关蜘蛛的纪录片。芬特夫人给我们还在厨房的人端来咖啡。女佣离开前说明天不来了。基姆跟她在后院里交谈了会儿,给了她一个信封。玛丽亚问这信是不是让她去寻找外援。得了,宝贝,基姆说,电话线还没切呢。那是她的年终奖金。
我不知道潘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忘记什么时候决定今晚在这里过夜。我只记得晚饭后基姆把我拉到一旁,对我的态度表示很感谢。
“我对你还是期望很高的,加西亚·马德罗。”他说。
“我愿为你效劳。”我傻乎乎地回答说。
“那我们就彻底原谅咱们之间那桩蠢事,全力以赴保卫这座城堡吧。”他说。
我不明白他指的那桩蠢事是什么。我只知道他说的这座城堡指什么。我决定闭口不言,一个劲点头称是。
“那女孩如果想在这里过夜就最好不过了,”基姆说,“这是出于安全考虑,你知道的。在生死存亡时刻,有必要把兵力集中起来。”
我们两个在所有事上意见都完全一致,那天晚上,安格丽卡睡在客房里,鲁佩睡在起居室,玛丽亚睡在胡吉托屋里。我决定睡在后院的小房子,也许是期望玛丽亚来拜访,我们说过晚安,各回各屋后,我躺在玛丽亚的床上,徒劳地等待着,周围洋溢着玛丽亚的气息,我手捧一本胡安娜修女的诗选,却读不进去,最后实在受不了,索性出去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从瓜达拉亚拉或者索诺拉大街上的人家传来举办派对的沉闷声音。我走到围墙跟前朝外望去:黄色雪佛兰还停在那里,但看不见里面有人。我又折回大房子。起居室的窗户里还亮着灯,我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轻柔的声音,但无法确定是谁的。我不敢去敲门。我绕过去从厨房门走进去。玛丽亚和鲁佩在起居室里,她们坐在沙发上。有股大麻烟的味道。玛丽亚穿一件红色睡袍,我一下子搞错了还以为是件正装,胸口上用绒线绣着一道泥石流、一条岩浆河,还有一个即将毁灭的村子。鲁佩没有穿睡衣,如果她有睡衣的话,我表示怀疑,她穿一条超短裙和黑衬衫,头发凌乱不堪,这让她的表情平添几分神秘和动人的色彩。她们看见我后沉默不语。我很想问问她们在聊什么,但却坐在旁边说阿尔韦托的车子还在外面。她们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