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33/57页)
“谁啊?”大伙问,“马雅可夫斯基[61]吗?”
“不是。”
“叶赛宁[62]?”
“不。”
“帕斯捷尔纳克?勃洛克[63]?曼德里施塔姆[64]?阿赫玛托娃?”
“不可能。”
“快说,埃内斯托,告诉我们,这样吊着会要了大伙命的。”
“只有一个,”桑·埃皮法尼奥说,“现在我来告诉你们他是谁,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物,一个西伯利亚暴雪般的男同性恋型诗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男同性恋型诗人:赫列勃尼科夫[65]。”
人可真是各有所好啊。
“在拉丁美洲,我们能找到多少真正的男同性恋型诗人呢?只有巴列霍[66]和马丁·阿丹[67]。没了。另外,马塞多尼奥·弗尔南德斯[68],算得上吗?其余,女同性恋型有维多夫罗[69],仙女型有阿尔弗索·科尔特斯[70](虽然他的个别诗堪称正宗的男同性恋型),假小子型有莱昂·德·格利弗[71],假小子加仙女型有巴勃罗·德·洛克哈[72](他的怪诞想法突然发作时能把拉康[73]逼疯),娘娘腔型有莱萨马·利马[74],贡戈拉[75]诗歌的误读者,还有,包括莱萨马在内的所有古巴革命时期的诗人(如迭戈、比铁尔、可怕的雷塔马尔、可悲的纪廉、令人沮丧的费纳·加西亚),罗赫略·诺格拉斯[76],他是个小可爱,有着玩世不恭的男同性恋型精神的仙女型诗人。这个名单还可以继续罗列下去。尼加拉瓜的大部分诗人都是像科洛内尔·乌特乔[77]这样的仙女型诗人或者怪诞型诗人,他们希望自己属于像埃内斯托·卡尔德纳尔这样的博爱型诗人。墨西哥当代诗人都是女同性恋型……”
“不!”贝拉诺大声说,“吉尔韦托·欧文就不是!”
“其实,”桑·埃皮法尼奥继续不为所动地说,“戈罗斯蒂萨[78]的《无尽的死亡》,包括帕斯的诗,就是高度神经质又沉静的墨西哥女同性恋型诗人的《马赛曲》。还可以列举更多的名字:赫尔曼,仙女型;贝内德蒂,女同性恋型;尼卡诺尔·帕拉,仙女型兼有男同性恋型色彩;韦斯特法伦,怪诞型;恩里克·李恩,娘娘腔型;希龙多,仙女型;鲁文·博尼法斯·努尼奥,仙女兼假小子型;萨维内斯,纯假小子型;我们喜爱却可望而不可即的何塞米里奥·P.,怪诞型。我们再回到西班牙看看,回到最初”——嘘声——“贡戈拉和克韦多,女同性恋型;圣·胡安·德拉·克鲁斯和弗莱·路易斯·德·莱昂,男同性恋型。列举结束。现在我们来看看女同性恋型和男同性恋型的区别。前者梦中都渴望着一根十二英寸长的家伙在他们身上耕耘、施肥,可是在关键时刻,为了把他们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弄上床,还得移去种种大山般的障碍。另一方面,对男同性恋型诗人而言,生活仿佛危如累卵,永远搅得他们心神不安,他们在揽镜自赏时(某种既热衷又从内心深处讨厌的举动),从塌陷的双眼中看到的是死神的男人。对男同性恋型诗人和女同性恋型诗人来说,男人是一个可以毫发无损地穿越虚无(或者沉默和差异性)王国的词语。不过,那时,没有什么能阻止女同性恋型和男同性恋型诗人成为好朋友,如果他们真的想要的话,同样什么也阻止不了彼此潇洒地分手,批评或者赞美对方,在这个疯狂又病态的文坛宣传或者埋藏对方。”
“塞萨雷亚·蒂纳赫罗呢?她属于男同性恋型还是女同性恋型诗人呢?”有人问。我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噢,塞萨雷亚本身就令人恐惧。”桑·埃皮法尼奥说。
11月23日
我告诉玛丽亚她父亲给我钱了。
“你认为我是个妓女吗?”她说。
“当然不是了。”
“那就别拿老顽固的钱!”她说。
今天下午我们去听奥克塔维奥·帕斯的演讲了。在地铁里,玛丽亚对我一句话都不说。安格丽卡跟我们一起去了,我们在演讲场地阿尔弗西纳图书馆遇到了埃内斯托。演讲结束后我们又去了帕尔曼大街上的一家饭店,那儿所有的服务员都是老人。饭店叫做“生命的棕榈树”。我忽然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服务员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死去;玛丽亚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已经受够我了;埃皮法尼奥面带意味深长、冷嘲热讽的微笑;连安格丽卡也这样,她总是这样——这一切看起来好像完全是场陷阱,好像是对我自身存在的一个幽默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