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32/57页)
她们俩都挺漂亮。
不,劳拉要更漂亮。
我喝了很多酒。本能现实主义者们四处扎堆,但有多半不过是在校大学生伪装的。
安格丽卡和潘乔老早就走了。
在晚上的某个时候,玛丽亚对我说:灾难即将来临。
11月22日
我在卡塔丽娜·奥哈拉家里醒过来。时晨尚早,陪卡塔丽娜和她上幼儿园的儿子戴维吃早点时(玛丽亚不在,其他人还睡着),我想起昨晚走得还剩几个人后,埃内斯托·桑·埃皮法尼奥说,所有的文学都可以分为异性恋、同性恋和双性恋三类。长篇小说总体上属于异性恋,而诗完全是同性恋。我猜短篇小说应该属于双性恋了,虽然他没有这样说。
他从浩瀚的诗歌海洋里区别出各种不同的潮流:男同性恋型、女同性恋型、娘娘腔型、怪诞型、假小子型、妖精型、美人鱼型和博爱型。不过,两个最主要的潮流是男同性恋型和女同性恋型。比如沃尔特·惠特曼属于男同性恋型诗人。帕勃罗·聂鲁达属于女同性恋型。威廉·布莱克肯定属于男同性恋型。奥克塔维奥·帕斯属于女同性恋型。博尔赫斯属于博爱型,或者换句话说他可能一会儿属于男同性恋型,一会儿又成无性别型。鲁文·达里奥[39]属于怪诞型,事实上是皇后级的怪诞,怪诞型的祖先。
“当然,这种划分限于我们的语言体系,”他澄清道,“在更广阔的世界范围,怪诞型的霸主依然是魏尔伦那个公子哥儿。”
照桑·埃皮法尼奥说,怪诞型更接近疯人院的喧嚣和赤裸的幻觉,而男同性恋型和女同性恋型则步履蹒跚地从伦理学走向美学然后又折回来。塞尔努达[40],亲爱的塞尔努达属美人鱼型,在最痛苦的时刻又变成男同性恋型,至于纪廉[41]、阿莱克桑德雷[42]和阿尔维蒂[43]可以分别看做娘娘腔型、假小子型和女同性恋型。总的原则是,卡洛斯·佩利塞尔[44]这样的诗人属于假小子型,塔布拉达、诺沃[45]、雷纳托·勒狄克[46]这样的诗人又属于娘娘腔型。其实,在墨西哥诗歌中男同性恋型诗人的资源是相当匮乏的,当然个别乐观主义者会举出洛佩斯·贝拉尔德[47]或者埃弗拉因·韦尔托。另一方面,女同性恋型诗人又特别富裕。从拳击家(虽然我一时听成了匪徒)迪亚兹·米龙[48]到杰出的奥梅罗·阿里达吉斯[49]。我们必须要回到阿马多·内尔沃(嘘声)找出一位真正的诗人,一个男同性恋型诗人,而不是像那位曾经很叛逆、眼下很著名的波托西人曼努埃尔·何塞·奥顿[50],那可是个空前绝后的乏味家伙。说到乏味的家伙,曼努埃尔·阿库尼亚[51]属于妖精型,何塞·华金·佩萨多[52]属于希腊森林中的仙女,二者均属某种墨西哥抒情诗里典型的男妓。
“埃弗伦·雷沃列多呢?”我问。
“微不足道的女同性恋型。他惟一可陈之处是,他是第一个,如果不是惟一一个的话,在东京出版过作品的墨西哥诗人,1909年出版的《日本诗集》。当然了,他是个外交官。”
总之,诗坛基本上是一个(地下的)战场,男同性恋型诗人和女同性恋型诗人之间战斗的结果就是要掌握词语的控制权。桑·埃皮法尼奥说,娘娘腔型诗人都是天生的男同性恋型诗人,他们由于柔弱或者出于安逸的考虑,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而且接受女同性恋型诗人的美学和个人特点。在西班牙、法国和意大利,女同性恋型诗人为数众多,他说,一个浅尝辄止的读者可能永远看不出。其实,莱奥帕尔迪[53]这样的男同性恋型诗人有时会改头换面成为像已故的意大利三杰翁加雷蒂[54]、蒙塔莱[55]和夸西莫多[56]这样的女同性恋型诗人。
“帕索里尼以同样的方式重新绘制了当代意大利的女同性恋型诗人王国。我们不妨以可怜的桑基内第(我不想从帕韦泽[57]说起,他是个可怜的怪诞型诗人,独此一家,也不想举出迪诺·坎帕纳[58],他从来都是单桌独餐,这张餐桌是绝望的怪诞型诗人专用的)为例。更不要说法国了,这个饕餮之国,至少有一百个男同性恋型诗人,从维庸[59]到我们喜爱的苏菲·波多尔斯基,用他们的乳汁养育过、依然在养育着而且还将继续养育成千上万的女同性恋型诗人以及他们的伙伴:博爱型、仙女型、假小子型和娘娘腔型诗人以及高傲的文学杂志编辑、伟大的翻译家、小气的官僚、文坛的伟大外交家(如果你能忍受,可以看看《原样》[60]杂志上诗人们发表的那些无耻、邪恶的反思文章)。俄国革命时期越是不怎么被提及的男同性恋型诗歌写得越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