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26/57页)

到了那儿,我们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直接走进某间公寓,而是爬上一条通向屋顶的楼梯。在花盆以及蔓延进过道和洗衣间的蓬勃茂盛的花草中,一片如同遭到核武器袭击般灰蒙却明亮的天空映现在我们眼前。

潘乔家住在楼顶的两间屋子里。

“暂时的,”潘乔解释说,“等我们攒够了钱就搬进附近的楼房去。”

他很正式地把我介绍给母亲朵娜·潘奇塔、他的哥哥莫克特苏马,十九岁,卡图卢斯风格派[27]诗人和该派别联盟的组织者,还有十五岁的弟弟、高中生诺伯托。

其中一间屋子白天用做餐室和看电视的地方,晚上就用做潘乔、莫克特苏马和诺伯托的卧室。另一间有点像个巨大的壁橱或者衣柜,放着冰箱、厨房器具(白天的时候他们就把那个可以移动的炉子搬出来放在过道里,晚上又放回去)和朵娜·潘奇塔睡觉用的床垫。

我们就要吃饭时又来了个叫卢西欧斯·思肯的家伙,他二十三岁,是他们的屋顶邻居,介绍说是个本能现实主义诗人。我告辞前(几个小时过去,时间快得恍若一瞬)又请教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卢西欧斯·思肯,讲得自然又自信(要比我说胡安·加西亚·马德罗自然和自信得多),我一时还真以为在我们墨西哥共和国的穷街陋巷中果真有人家姓思肯。

吃完午饭后,朵娜坐下来看她喜欢的肥皂剧,诺伯托开始学习,几本书摊在桌子上。潘乔和莫克特苏马在一个池子里洗碗,从那儿可以看到大片美洲公园的风景,后面是医疗中心、儿童医院、总医院抛出的危险废弃物——看着好像是从另一个星球上掉下来的,当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星球。

“住在这里的好处之一,如果你不介意这些近邻的话,”潘乔说,“就是上哪儿都很近,它就在墨西哥城的心脏位置。”

卢西欧斯·思肯(当然,潘乔和他的哥哥都叫他思肯,连朵娜都这样称呼他!)邀请我们去他的房间,他说家里还有点上次举办大型聚会时剩下的大麻烟。

“机不可失啊。”莫克特苏马说。

跟潘乔家占的两间屋子不同,思肯的家简直就是简朴的典范。我看不见放衣服的地方,看不见任何家具,看不见任何书(潘乔和莫克特苏马都很穷,可是在最想像不到的地方,我居然看到埃弗拉因·韦尔托[28]、奥古斯托·蒙特罗索[29]、胡利奥·多里[30]、阿方索·雷耶斯的书,还有前面提到的由埃内斯托·卡尔德纳尔[31]、海梅·萨维内斯[32]、马克斯·奥布[33]、安德烈·埃内斯特罗萨[34]翻译的卡图卢斯作品),只有一张薄薄的垫子和一把椅子——没有桌子——一只漂亮的装衣服的皮箱。

卢西欧斯·思肯一个人生活,不过,我从他和罗德里格斯兄弟的片言只语中推测出,不久前一个特别困难的女人(和她的儿子)曾在这里住过,他们离开时搬走了大部分家具。

我们抽了会儿烟,望着那片风景(我说过,这片风景基本上由医院以及绵延不绝的这种顶楼,和一片布满迅速向南移动的乌云的天空构成),后来潘乔开始讲起早上在芬特家的历险故事以及跟我相遇的经过。

他们老质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次是三个人同时发问,可他们并不想从我这里掏出我还没有告诉潘乔的故事。有一阵子他们谈起玛丽亚。从我收集的信息看,好像卢西欧斯·思肯和玛丽亚曾是情人关系,而且禁止思肯上芬特家。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说,有一天晚上他俩在小房子里做爱时,芬特夫人走了进来。大房子里正举办一场派对欢迎一位刚到墨西哥的西班牙作家,聚会进行到中途,芬特太太想介绍她的大女儿——当然是玛丽亚——给这位作家——却找不着人。于是她挽着这位作家去寻找玛丽亚。他们走到小房子时那里漆黑一片,他们听到里面传来拍打声:很响亮、很有节奏感。芬特夫人绝对不会想到(如果她先动动脑筋,莫克特苏马说,就该带上这位西班牙佬回去,再独自返回来看看女儿房间究竟出什么事了),可情况却是,她不假思索直接把灯打开,然后吃惊地发现玛丽亚就在那里,在小房子的另一头,只穿了件衬衣,卢西欧斯·思肯正抽打着玛丽亚的屁股。

“抽打得可真凶啊,”卢西欧斯·思肯说,“他们打开灯时我看见玛丽亚的屁股一片通红。我其实挺害怕。”

“可你为什么抽她啊?”我生气地问,担心自己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