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24/28页)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碧翠丝掏钱付账时,他问。
“当然。”她回答,“你是不是饿了?我们要不要先吃个午饭?”
皮埃罗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他告诉碧翠丝自己胃口挺大的,还容易犯饿。碧翠丝听后大笑了起来。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告诉他。
他们走进一家咖啡馆,点了一碗汤和两份三明治。“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他问。碧翠丝点点头。
“当然可以。”
“为什么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过你?”
碧翠丝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思量着,等到食物上桌后才开口。“你父亲和我,从小就不太亲近。”她说,“他比我大一些,我们几乎没有共同语言。但自从他上了大战的战场,我没有一刻不挂念他、担心他。他给家里写过信。有的信有条有理地讲述着他自己的近况,有的信却语无伦次。有一次,他受了重伤,你知道的吧……”
“不!”皮埃罗惊愕地说,“我不知道。”
“噢,原来如此。居然没人告诉过你。一天夜里,英军突袭,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壕里几乎所有人都战死了。你父亲尽管肩上中了弹,但他却奇迹般地死里逃生。这枚子弹再稍微往右一些,可能就要了你父亲的命。他躲进了附近的一片树林里,眼睁睁地看着英军从他藏身的那座战壕里把最后一个幸存者拽了出来——那是个不幸的年轻人。一开始,英军还在为如何处置这个战俘争得热火朝天,突然一个英国士兵拔出手枪,瞄准他的脑袋扣下扳机。当时你父亲失血过多,还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们本打算将他送到医院静养几周,原本这样,他就能永远地离开战场。但等稍微康复一些时,你父亲却坚持回到了前线。”她谨慎地打探四周,防止隔墙有耳。但她还是尽量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肉体的伤病,再加上那晚发生的一切,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这些才是他从此一蹶不振的原因吧。从那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性情变得暴躁,发了疯似的憎恨那些把德国推向战败的人。我劝他不要太偏激,但他却反过来指责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我根本没见过那些场面,就别高谈阔论。为此我们大吵了一架。”
皮埃罗皱着眉头,似懂非懂。“难道你不是和父亲站在同一边吗?”他问。
“哦,我是站在他那一边。”她回答,“但,皮尔特,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你还小还不懂事,也许我该等你长大些再和你解释的。我们得吃快点儿了,吃饱了赶紧回去。恩斯特还在等着我们呢。”
“但他应该还在开会。”
碧翠丝扭过头,盯着皮埃罗。“他没什么会议要参加的,皮尔特。”她语气急促,有些生气地说。皮埃罗从没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把车停在哪儿,就会在哪儿等着我们。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皮埃罗有些害怕,他点点头。“好吧。”他说。尽管他听得一清二楚,也没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糊弄,但他还是决定不再谈起这个话题。
噩梦的声音
几周后的某个周六上午,皮埃罗被房子里的大动静吵醒。资历最深的女佣尤特正挨个床铺换上干净的褥子,还把房间门窗全都打开透气。赫塔更是忙上忙下,又是扫地,又是拖地。她那张脸比往常涨得更红了。
“今天你得自己解决早餐了,皮尔特。”当皮埃罗走进厨房时,厨师埃玛对他说。他看见白晃晃的烤盘摞得到处都是,一篓篓新鲜的蔬菜水果把剩下的那点儿空地都占满了。看样子,贝希特斯加登来的送货员已经来过一遭了。“我忙都忙不过来,可没有闲工夫再顾上你的早餐了。”
“你需要我帮忙吗?”他问。皮埃罗在这里住了一些日子,可从没像今天这样,一睁眼就觉得这么孤单。他总不能干坐着,一整天无所事事吧。
“太需要了。”她说,“但我需要的是一个专业的帮手。一个7岁的小男孩能帮上什么忙。也许等你再大点儿,你就能成为个好帮手。不过现在——”她从箩筐里捡起一颗苹果扔向皮埃罗,“接着,吃下它能顶好一会儿。”
经过走廊时,他看见碧翠丝姑妈正一边走,一边拿着夹纸板仔细核对手中的表格,在条目前打钩。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问,“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忙成一团?”
“男主人和女主人几个小时后到家。”她回答,“慕尼黑发来的电报昨天深夜才到,弄得大家措手不及。也许你现在应该找个地方待着,而不是站在这儿挡路。对了,你洗澡了吗?”
“昨晚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