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翻译集(第24/34页)

但屋子里的舞会正已经停止,乐师们在收拾他们的乐器,一群群的跳舞的人有走回家去的,有到屋子那一头供给饮食的一个木台边去。那两个老乡下人在那里敞开了大嚼。

“你听我说,”一个说,“什么东西都没有猫头鹰的肝油好。没有错儿,没有错儿!这忽儿肚子里装些东西进去,就不怕天亮的凉风了!”

斐理与嘉雪亚站在他们的旁边,但台上的人挤得多极了,斐理站不下跳了下去。他就在台下站着仰起头对嘉雪亚崇拜似的望,她这时已经披上了紫色的披肩。

“给斐理,斐理,斐理,”她说,把她最后一口的面包肉塞进他的口里,也把她的一杯露啤酒给他喝。他装作神气飞快的一口给喝干了,把玻璃杯往墙上一掷,一拓手把嘉雪亚抱在怀里,叫着:“我来抱你回家去,整个的送你回家,一路我都抱着你!”

“放我下来!”她叫,打他的脑袋,拉他的耳朵,他抱着她在将散的舞客人堆里冲出去。“放我下来呀,你这疯子!”外面的那条巷是黑极了的,夜是一张乌黑的网,他抱着那女子往黑暗的深处走。她的膀臂圈着他;她替他A路,每回他碰着墙,经过一条小沟,或是她的美头发在一株小菩提的树枝上钩住了的时候,她就更紧紧的抱住他。

“可不能松手,斐理,听见了没有?别闪了我。”嘉雪亚说,她的口唇贴紧在他的太阳角上。

他的头脑像是要爆裂,他的心在胸口里荡着,但他崇拜在他怀里的她的丰盈的肢体。“这儿是了,”她喃声说,他抱了她走上了一条小路,再过去到了她的家,在一个有草地的小园里,树头熟苹果的香味与玫瑰花的秾艳疏散在空中。玫瑰与苹果!玫瑰与苹果!他抱了她一直走上屋子的前楹,她溜了下来,贴紧他站着,她的一双手还扳着他的肩头。这一放松他才得欣快的喘回一口气来,静静的站着,望着满缀明星但没有月亮的天。

“我倒不想你有这样的力气,看不出你有这样大的力气,你真的是极强壮的。”她低声说,她的头颠向着他。解开了他的褂子的扣,她把她的手掌按着他的胸膛。

“喔。你的心跳得什么似的!它跳得真不真——它跳是为了谁?”

在一阵热恋的冲激中他抓紧了她的一双手腕,叫着:“小妈妈,小妈妈!”

“你在说什么了?”那女子说;但他还不及往下说屋子里听得有人走出来的脚步,与门扣的声响。

是什么了?是门响还是……还是……那捕鼠机的扎响?那人在他的屋子里坐直了用心听着,神经又跳动了,等着那机关铡死那小哲学家。等他觉得已经完事了,他在黑暗里伸手去找那把灯,把光给捻上了,打开了那柜子的门。把灯光正照着那机关,他看得奇怪极了,因为那耗子正对那机关在它的后腿上坐着,没有逮住。它的头是低着的,但它的珠似的眼满亮着晶光,它坐着眼光一闪一闪的,它不逃。

“唏!”那人说,但那耗子还是不动。“为什么它不走?唏!”他又说,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那耗子的怪模样的缘由。那机括并不曾完全逮住它,可是切断了它的前脚,那东西竟蹲着那里像人似的举着它的流血的两只残腿,惊呆得不能动了。

这使得他感到极端的惊怖,但他忍住了他的厌恶,伸手过去迅速的把那耗子的颈皮撮了起来。那小东西一扭头立刻把它的小牙齿咬紧了他的手指,A就像是一只针的轻轻的一刺。他的一股子劲又萎了。把它怎么办?他把他的手放在背后,他看都不敢看,但除了立刻,快快的,快快的把它弄死还有什么法想。喔,叫他怎么的弄死它呢?他俯身下来对着火像是要把那耗子掷进将次消灭的火焰里去,但他停顿了一晌,打了个寒噤,他得听它的叫,他又非得听。难道叫他拿手指捏死它吗?他对窗子一望,有了主意了。他一手打开了窗格,一扬手把那受伤的耗子向黑暗的街上远远的掷了下去。急急的关上了窗,他在一张椅子上萎顿了下去,身体发软,心里难受得连眼泪都淌不下来。

这样子他坐着过了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惶急与羞愧使得他全身发汗。他又打开了窗,冰冷的空气冲了进来,他呼了口气。抓了他的灯,他一口气跑下有回音的楼梯,跑上黑暗的空虚的街,徒然的寻不见那小哲学家,直到他再也支撑不住回他的屋子去,发着抖,骨头都冻硬了。

等他暖和了过来他把那机括拿在手里。那两只小腿掉在他的手里;他把它们往火里掷了去。然后他又把机括给安上了,小心的把它放回柜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