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党与我们(第9/12页)
小孙说,我们应该不做猪做鞋。我同意以后,她又去找老师说。说来你也许不信,她马上就和师母师妹打得火热。因此老师也同意了做鞋。然后她又跑学校科研处,跑轻工部,跑计委,跑科委,拢共两个星期,什么都跑了下来。这些事要让别人干,一年也不定能办成。不但如此,她还给自己跑下一个任命,名正言顺地成了项目总负责人,正科级干部。部里给我们的拨款,全凭她的签字到财务处取钱。然后她就叫大家做鞋。我想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支动大家。
师母说,老师完全不解风情。谈恋爱时他老人家老是东张西望,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想什么。如果问起来,就说在想集合论。我师娘说得对:想集合论什么时候想不成。非要谈恋爱时想,这不是装孙子吗。我老师这么来解释:他不是装孙子,而是心猿意马,干东想西,干西想东,没有一定的准。他老人家这一点和我有缘,我也有这个毛病。我上研究生时只有龟头血肿的课能得满分,别人的课也就凑合及格。别的同学上龟头血肿的课也就凑合及格,上别的老师的课全是满分。这里的奥妙在于别的老师问你代数,你就一定要答代数,不能答拓扑。而龟头问你代数,你就一定要答拓扑,不能答代数。后来他的课只有我一个人上,我们俩所问非所答,所答非所问,十分相得。
师母还说,那些年老师在安阳附近的小煤窑里当会计,星期天进城来找她。那时节他老人家穿一件蓝色棉猴,上面黑得流油;脸上手上都有没洗掉的煤黑。他就这样来找师母,师母当然不好说是男朋友。她告诉别人说,龟头血肿是她舅舅。她那时在医院里当护士,住在一间大房子里。那房子钢窗木板地,比她现在住的教授楼还高级。只可惜房间里堆了很多箱子柜子,占了很多地方。她告诉我这些事时,已经过了十七八年,但是我还能想象到,那些箱子上捆着草绳子。原来这间房的主人在被撵走之前,以为能把这些箱子都带走,所以都捆上了。但是后来发现带不走,所以又扔下。那时节刮着极大的西北风,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风把地面上的小石头都刮起来,打在窗子上,好像下了冰雹。我老师顶着大风来找师娘,到达时风帽里找出了陈年的冰棍纸。在他没到的时候,师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她把干净床单换下来,又打了两大盆清水。一盆放在床底下,一盆放在盆架上,盆里放上她的擦脚布。她把干净毛巾都藏起来,换上脏的,又在床上铺上特备的床单。那上面龟头血肿历次坐过的痕迹都清晰地保留着,好像齐白石画的一幅幅水墨荷叶。
师母还说,当时她年轻漂亮,全安阳无出其右者。最起码全安阳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处女。那时节她还是无可争辩的处女,当然现在不是了。当她等待龟头血肿时,风越刮越厉害,把地上的黄土都刮上了天,以至天空好像被黄色淹过一样。她住的那座尖顶洋房在风里摇晃,发出很多冷冰冰的声响,那些声音在房间里穿过。那房里没有别人,别人都在班上,而且大概回不来了。这时她忽然想道:我在干什么?等龟头血肿。等龟头血肿干什么?她也不知干什么。其实世界上所有的人里,就数龟头血肿叫她恶心。
后来龟头血肿来了,比往日更加落魄,而且心不在焉。说不了两句话,两眼就开始发直。忽然他说,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能告诉我吗。我师母线条说,这是他说的最有趣的话。这个问题非常之好,但是谁也不能回答。
线条告诉我说,天开始黑时,龟头和她接吻。因为屋里很暗,所以看不见他脸上的煤黑。不过她也明白,等他一走,就得马上刷牙洗脸。然后他的手就从衣襟下伸进来。对这一点她也早有防备,所以她没戴乳罩,而且穿了一件黑衬衣。这件衬衣是她拿白衬衣染的,除了这种日子从来不穿。如果平时穿上,别人就会说,大姑娘穿黑衬衣,不是神经病吗。她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虽然屋里已经很黑,她还是把眼睛闭上了。随着龟头血肿摸摸索索的双手,她发现自己的乳房极圆,腹部平坦,腰很细。等到龟头血肿的手往下伸时,她喝住他。老师连忙把手抽出来,垂手而立。
线条说,老师有这种毛病。有时忘乎所以,得意忘形;你忽然吼他一声,他就发生极大的变化。就如在小苏打水里投入明矾,立刻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他也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事屡验不爽。假如我对线条有所了解的话,就可以说,她也有一种毛病,就是对屡试不爽的事兴趣太大。上中学时她总是把明矾投入小苏打,或是把小苏打投入明矾,做了一千遍兴趣不减。所以她的化学课得了零减,我敢说这是有学校以来的最低分。她叫老师把手举起来,老师就把手举得好像要跳水。我猜这是因为他挨打挨多了。可是线条说,挨过打的人也不会这样。这是因为老师特别乖。她告诉老师说,用不着这样,他就把手放下来抱住脑袋。于是线条解开他胸前的扣子把手伸进去,她说好像伸进了装破布的集装箱。披一块挂一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线条就骂:他妈的,你是木乃伊吗?她分开层层包裹,把手插进去,龟头血肿的胸膛就像放了一星期的桃儿十分干瘪。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有胸毛,疏疏落落好像猪鬃一般。线条就在这胸膛上摩挲起来。我师母和老师调情的事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