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党与我们(第10/12页)

线条说,她在龟头血肿身上摩挲良久,发现他很瘦。忽然之间,我老师怪叫了一声,声震屋宇,幸亏房里没人。她赶快把手抽出来,厉声喝道:你要作死呀!我老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说:晚上我想住在这里。她马上说:不行。而且她还说:你有什么理由住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让你住在这里等等。龟头血肿什么都没说,屋里又很黑,但是她觉得他很伤心。她又觉得让他很伤心是不对的,所以给他一个热吻。于是他又说,晚上我要住在这里。线条又说,不可以。但是她又忍不住给他一吻作为安慰。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了很多时,我师母觉得心花怒放,快乐非常。

上中学时我和线条一组做化学实验,那时候她是个丫头片子,不停地把明矾放到苏打水里。等到白泡滚滚时,她就像丫头片子一样格格地笑个不停。她讲这件事时,也像丫头片子一样笑个不停。由此得到推论,她一直是个丫头片子。我一直在猜想,假如有一次她把明矾放到苏打水里,不冒泡了,她会怎样。但是明矾进了苏打水,没有不发泡的,所以我也猜不出来。

线条和老师调情,最后因为老师的原因中止了。因为男人不是苏打水,总有没了劲的时候。他说他要去找大车店去住。我师母看不见他(很黑),觉得他很伤心。所以她忍不住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早晚会把我给了你。这是一项庄严的保证,线条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做这样的保证。可是龟头血肿说:你就是现在给我,我也要不了啦。然后他就去找大车店,把线条一个人剩在屋里。她把灯打开,这是一盏高压水银灯,有五百瓦。要是自己掏电费就不会有五百瓦,就是公家掏电费她也嫌太晃眼,照得屋里一片惨白。她把床下的水拿出来,端到盆架上。又把盆架对面的一块布揭开。那底下是一片穿衣镜子。那镜子非常古老,因为很平。她在镜子前把衣服都脱光,虽然屋里很冷。她从盆里舀了一缸子水,准备刷牙用。然后她拿来干净的毛巾,在盆里沾湿,退后一步,在镜子里看自己,发现胸前、腹部还有两肋,都有乌黑的印子。她把这些都擦干净,发现自己非常好看。据线条说,那时候她是两个人,穿上衣服是一个人,不穿衣服又是一个人。当然她现在还是两个人,但是她情愿不穿衣服那个不要出现,穿上衣服好多了。总而言之,那时候出现在镜子里的人任何人都愿意看见,包括她自己。看着看着,她不禁发出感叹:这么好的身体,送给龟头血肿?我是不是有点亏了?

我师娘说,你别看龟头血肿傻乎乎,他一点也不老实。每回他来的时候,都提出做爱的要求。线条说,这非常之逗。其实她对做爱是怎么一回事一点也不懂。她也丝毫也不想打听。但是她觉得有人老来要求很有趣。终于有一回她答应了,龟头血肿就忙活了半天。结果只稍微顶了一下就结束了,还弄得很脏。以后线条再见到老师,就禁不住问他:你所谓的做爱,是做成了,还是没有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老师却一声不吭。问急了就穿上大衣离去,搞得线条摸不着头脑。最后龟头血肿终于承认,对于这件事,他也不是很懂。他对别的事也不是很懂。比方说,人家为什么叫他龟头血肿,他又为什么到了小煤窑里当会计,所谓反修防修是怎么一回事,他又为什么是狗资本家的孝子贤孙。他觉得自己最懂的是集合论。但是集合论里有些地方原本就不明白。最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所以做爱是什么他也不打算明白,就凑合着亲亲嘴算了。这和线条的见解不谋而合。我师娘说的她和老师的事就是这样。这里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假如他们是这样的光亲亲嘴,我的龟头师妹是从哪里来的?

线条说,那一冬龟头血肿很不快活。他很快消瘦了,眼睛里老是充满血丝。这都是因为他陷入了不可知论。他怀疑眼前的事不是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小煤窑里当会计,怀疑安阳是不是有这么个小煤窑,甚至怀疑世界上是否有安阳这么个地方。他记得自己在斯坦福念书时,同屋住了个印度人。那小子阴沉不语,好像有点门道。弄不好是他搞的鬼,使出了巫术、催眠术、特异功能,叫他产生了这么多幻象。假如是这样,他现在还在斯坦福宿舍里打瞌睡。假如是这样,这印度人可真了不起。岂止如此,他简直是天才,还能想出龟头血肿这样的细节来。

龟头血肿记得那个印度人身上有很难闻的气味,不管天气多么热,头上总打个缠头。上课时坐在他身边,老是偷偷地放屁。那气味是无法形容的。闻到这种味道,他无法遏制自己发笑的欲望。也许就因为这个,他把印度人得罪了。一般来说,人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如此记仇。不过印度人很难说,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