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讲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怎么为一个想法陷入窘境(第9/21页)
……
现在,他们各自完全独立地沉浸到往事的回忆中去了,他们的午餐通常都以富有教益性的谈话结束……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曾经当过法律哲学教授,当时他读了很多书。所有这些——都不知不觉间过去了,面对同源逻辑的优雅回转,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感到一种无形的障碍。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不善于反驳儿子。
但是,他想:“对柯连卡,应当公正地说一句:他的智能器官发展得很精确。”
与此同时,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满意地感到,他父亲——是个十分自觉的听众。
在吃午餐最后一道甜点心时,他们之间往往出现某种类似友谊的东西。他们有时会对打断餐桌上的谈话感到惋惜,仿佛他们都害怕对方,仿佛他们中的每个人独自给对方严厉地签署了死刑。
两人欠起身,开始在房间的穿廊里来回走着,影子遮住了洁白的阿基米德塑像。在那边,那边,还有那边,房间的穿廊暗下来了。从远处,从客厅里,很快透过一道迅速晃动的红色照明亮光;从远处,从客厅里,开始冒起噼噼啪啪的星火。
当时他们就这样在空荡荡的房间穿廊里来回走着——一个孩子……一个温柔的父亲;温柔的父亲还拍拍浅色头发的孩子;然后,温柔的父亲把孩子带到窗下,伸出一个指头指着星星:
“星星很远,柯连卡,所以啊,我的宝贝!最近一颗星星的光束到达地面要跑两年多时间……”有一次,温柔的父亲还给儿子写了一首小诗:
小傻瓜,老实人
柯连卡在舞蹈:
他头戴小盖帽——
骑着马儿健步跑。
同样,当滨河街的路灯从玻璃罩里发出亮光的时候,阴影中显露出一张小桌子的外形,小桌子上的镶嵌物开始闪闪发光起来。难道父亲已经得出结论,好像来自他的血统的血——是劣等的?难道连儿子都嘲笑他已经老了?
小傻瓜,老实人
柯连卡在舞蹈:
他头戴小盖帽——
骑着马儿健步跑。
有过这样的事吗——也许没有……不论何处、何时?
现在两人坐在客厅里套锦缎的卧榻式沙发上,可以毫无目的地拖长无关紧要的谈话,期待地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壁炉的熊熊火苗使糊墙纸散发出暖融融的气息,闪烁的火苗映照得刮过脸的灰暗年迈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的耳朵和西装特别耀眼:一种小杂志封面上画的熊熊燃烧的背景中的他,正是这种模样。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向儿子伸出一只僵死的手而并不看儿子的眼睛,降低嗓门问道:
“朋友,常到你那儿来……嗯……是那人……”
“谁,爸爸?”
“就是那个,怎么说呢……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
“对,留黑小胡子的。”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咧嘴大笑起来,突然弯起冒汗的双手……
“是您方才在我书房里见到的那个人?”
“啊,对——正是那个……”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杜德金!……不……您怎么了……”
“您怎么了”一出口,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就想:
“唉,我干吗说这‘您怎么了’呢。”
于是,想了想后补充说:
“就这样,顺便到我这里来的。”
……
“假如……假如……这是个不礼貌的问题,那……好像……”
“什么,爸爸?”
“他是……为大学里的事到你这里来的?”
……
“不过,其实……如果我的问题有什么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没有什么……一个令人愉快的年轻人……看得出来,是穷人……”
……
“他是学生?……”
“学生。”
“大学的?”
“是,大学的……”
“不是技术学校的?……”
“不是,爸爸……”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知道,儿子在撒谎;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看了看表;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犹豫地欠身站起来。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痛苦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一双手,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的眼睛在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