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47/57页)
“很棒吧?”
我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看得入神。
罗萨里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在我们拿着小毛巾和肥皂走进过道前,我发现壁画的每个底边都画着一堵石墙围着温泉。隔着石墙的另一边,在类似平原或者凝固的海洋上,我看到有影子般的动物,也许是动物的鬼魂(或者植物的鬼魂),躺在那里等待着,在沸腾但却静默的包围中不断繁衍。
12月27日
我们又去了趟“阿芝台克抄写员”浴室。很带劲。私人包间都铺有地毯,放着桌子、衣架、沙发和带有淋浴器和蒸汽喷头的水泥隔间。蒸汽喷头齐房顶高,像纳粹电影里那样。大屋和隔间之间的门十分厚实,还装了个令人毛骨悚然、永远蒙着雾气、跟视线平齐的窥视孔(但我还得弯一下身子才能看,因为我比普通人要高,这是给普通人设计的)。这里完全是饭店式服务。我们待在里头,要了些古巴龙酒。先是淋浴,接着蒸浴,然后在沙发上歇着晾干身子,然后又淋了一次。我们在小隔间里,在淹没身体的蒸汽雾云中做爱。我们做爱、淋浴,让蒸汽抚摸着我们。只能看得见彼此的手臂和膝盖,有时能看见颈背或者乳尖。
12月28日
我总共写了多少首诗呢?
从开始到现在:55首。
总页数:76。
总行数:2453。
加起来可以汇编成一本书了。这是我的全部作品。
12月29日
今天晚上,我在英克鲁西亚达酒吧等待罗萨里奥时,布里吉达走过来,感叹了一番时间过得好快。
“给我再倒一杯龙舌兰,”我说,“告诉我什么意思。”
我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的是只能称之为得意的东西,但同时又很伤感,那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得意,更像死亡的微小兆头而不是生命的信号。
“我的意思是时间在流逝,”布里吉达说着满上我的杯子,“你曾经像个陌路客,现在好像都是个家庭的一员了。”
“我可不在乎这个家庭。”我说,同时又纳闷混账罗萨里奥上哪儿去了。
“我没有故意侮辱你的意思,”布里吉达说,“我不想挑事儿斗嘴。最近我跟谁都不想吵架。”
我站在那里望了望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真想说你这个白痴,布里吉达,可我同样没心思跟任何人吵架。
“我的意思是,”布里吉达说,望着身后,好像要确认罗萨里奥没有过来,“我也想跟你谈恋爱,相信我,我想跟你一起生活,给你零花钱,给你做饭,你生病的时候关心你,可事不遂人愿。我们得接受这个现实,不是吗?不过这样也挺好。”
“我没法跟别人生活在一起。”我说。
“你还是你,你的鸡巴跟黄金一样贵重。”布里吉达说。
“谢谢你。”我说。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布里吉达说。
“你还知道什么?”
“关于你吗?”布里吉达笑着说,这次我猜她是洋洋得意。
“当然是我了。”我说完把最后一口龙舌兰一饮而尽。
“你年纪轻轻就会死掉,胡安,你会让罗萨里奥伤心的。”
12月30日
今天我去了芬特家。今天让罗萨里奥伤心了。
大约七点钟,我老早就起来了,然后去城里的大街上漫游。临走前听到罗萨里奥的声音在说:等等,我给你做早点。我没有理睬。悄悄关上门就离开了房间。
走了很长时间,仿佛来到另一个国家,感觉心里又堵又恶心。走到索卡罗时所有的毛孔终于全都打开。我开始大汗淋漓,恶心感顿时一扫而光。
我忽然感到很饿,然后走进我看到的第一家开着门的咖啡馆。这是马德罗街上的一家小店,名叫新西巴里斯,我要了份咖啡和火腿汉堡。
让我万分惊讶的是,潘乔·罗德里格斯居然在那儿,就坐在吧台旁。他的头发梳得油亮(还湿着),双眼发红。他看到我时毫不惊讶。我问他在这里干吗,离家这么远,又是这么早。
“我找了一夜的妓女,”他说,“想看看我是否已经可以他妈的走出跟某人分手的阴影。”
我想他指的是安格丽卡,我尝到第一口咖啡时想起了安格丽卡、玛丽亚以及第一次去芬特家的情景。我感到很开心。我感觉很饿。可是,潘乔却显得无精打采。为了转移他的情绪,我说已经离开了叔叔和婶婶,跟一个女人住在一间像从1940年代的电影里直接搬出来的出租房里,但潘乔根本就无心听我或者任何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