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与梅娅·齐雅黛之间的通信(第19/31页)

你想让“抒情歌曲”这个字眼儿在我心上挖洞!你想让这个字眼儿承载我,同时我也携带着它的柔弱体躯报仇。那么,我们就让它挖吧、挖吧、挖吧!不但如此,我们将能媒中所有沉睡抒情歌曲全部呼唤来,命令它们遍布这辽阔的“国度”挖沟渠,铺道路,建宫殿,筑高塔,造庙宇,化崎岖山丘为花园果园,因为一个巨人的民族已经选定了它,并将它作为自己的祖国。梅娅,你是开拓巨人当中的伟大一员,同时你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笑在阳光下,追蝶采花,欢快蹦跳在小溪之畔。生活中没有比紧追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更加甜润美妙的事了,追上她,抓住她,将她抱起来,然后将她背回家去,给她讲些稀罕故事,直到困神封上她的眼帘,她平平静静地进入梦乡。

纪伯伦

1921年4月6日 纽约

……321难道东方人对有情者的爱慕也随他们的心一起死了吗?一位出类拔萃的女性,总将自己的心与灵遮盖着,这合适吗?上帝已将你的灵魂之光和智慧派发给我们。我们迫切需要你的灵魂之光和智慧之火。你何不将光和火的一部分分发给我们呢?

如今,我们“已经结束”了内战,父亲、兄弟、同志和朋友——和全家人一起——走向前来,要求你把你的灵魂和心写成韵诗或散文诗,并像修女一样站在祭坛之前,即使每两个月一次,谈谈那个存在于思想、知识、学问和逻辑之后的神奇世界。

报告一个新消息:我已得到一架顶级望远镜,我每天夜里都要用上一或两个小时,凝望无限,接近遥远,面对浩瀚广宇肃然起敬。现在已是子夜,猎户座已处于宇宙的适中点。玛莉,你知道,靠近猎户座的星云是宇宙中最壮美的景观。起来吧,我的伙伴!快起来,让我们登上屋顶,一起观看天使眼中流露出来的所有惊异、爱怜和智慧之美。我要说,我的女士,男子的一生中若没有上帝赐予他的一个像我的小公主一样的女儿,那么,他的生命总是像只有沙粒的空旷沙漠一样。我的女士,我要说,没有女儿的人应该领养一个小姑娘,因为岁月的秘密及含义都隐藏在小女孩儿们的心中。

我要把我的女儿称为“公主”,因为她的一动一静、声调和微笑、玩耍与创造……简直可以说她的一切都表明了她的公主身份:她称王称霸,自有主张,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她,谁也无法跟她争论;然而她的霸道和绝对权威多么甜美可爱!

这是一封短信——短得很——但却是我五个星期以来写的第一封信。你何不读一读没有写在信中的东西呢?我起床时再给你写一封信。春姑娘抓住我的前臂,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带着我到绿色的地方去。在那里,生活将更新其女儿们的意愿,将她们的低声细语和断续呼吸被歌声和欢呼所替代。

我的朋友,梅娅,我求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恭请你不要生我的气。请你为我稍稍祝福,我则常常为你祝福。

纪伯伦

1921年5月21日星期六 纽约

梅娅,我的女友:

多多地,怜悯些;多多地,怜悯些。这是刚刚展现在我面前的一个朴素真理。我灵魂中的新门窗为之全部打开。当我确认了这个真理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了我从未梦想过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景象面前。

“多多地,怜悯些;多多地,怜悯些”,从这“多多”和“怜悯”中,我已学到了高兴地祈祷,放心地思念,不失尊严地服从。我已经懂得,一个孤独的男人既可以借“多多”之光明照亮自己的孤独,也可以凭“怜悯”之甘甜消除自己的劳累。我还懂得了,一个寂寞的异乡人能够做父亲、兄弟、同伴和朋友,此外还可以作为生活而欢天喜地的孩童。“多多地,怜悯些”,在这个“多多”和“怜悯”之中,有覆盖一切的翅膀和频频祝福的手。

今天,我的健康状况较一个月前要好,但我仍然是个病号。这个羸弱之躯仍然处于没有规律、节拍和韵律状态之中。你想让我告诉你我有什么不适之感,我把医生的诊断抄给你:

Nervous prostration caused by overwork and of nourishment.General disorder of the system.Palpitation was an inevitable result.Pulse beats 115 per minute-the Normal is about 80.322

梅娅,是的,在过去的两年里,我的确让我的躯体在超负荷运转。只要有光,我总是在画;写作往往又是通宵达旦;我还作讲演、报告,和各种人交往——这后一项工作是面对太阳最难为之事——坐在餐桌上时,我还要忙于与人谈话,直到端上咖啡,我会喝很多,而且将咖啡既当饮料又当汤。不知有多少次,我夜半之后方才回到住所,往往不遵从上帝为我们的躯体制定的规矩,而是用冷水浴和浓咖啡提神,继之不是写作就是绘画,或者背着十字架,用以打发夜晚剩下的时间。假若我也像我的黎巴嫩北方居民乡亲那样,病魔也便不能这样快地将我俘获。我的乡亲们个个身材高大,体魄健壮,而我则与他们相反,他们那些强者身躯上的优点,我一个也没有继承到。看哪,我用这么多篇幅谈我的病——真是不应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一一回答你那饱含至甜关怀和“期望与祝福”之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