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与梅娅·齐雅黛之间的通信(第14/31页)
此外,当然你知道,黎巴嫩北部的一半居民则是牧师的子孙!你们的家乡——我猜想是埃齐尔309——也如此吗?至于我们的家乡贝什里,牧师和修道士的数量难以统计!
好吧,让我们谈一谈《泪与笑》310一书吧!我并无怕意!
这本书在大战爆发前不久出版的。该书的问世当天,我就给你寄去了一本。是的,我是在艺术印刷厂印出的当天,就给你寄去了一本《泪与笑》。但是,你收到该书与否,我没听你提到过一个字,致使我感到不快,而且至今仍觉得很遗憾。
《泪与笑》里的文章是我最早发表在报纸上的东西。那是我的果树园里的未熟之果。均写在《草原新娘》311之前很长时间,之后陆续于十六年前发表在《侨民报》312上。奈西卜·阿里达出主意将之收集起来,又加进了我十二年前在巴黎写的两篇文章。愿上帝宽恕他。在《泪与笑》之前,我是指我的童年和青年时期,我习文、吟诗,写了厚厚的几大本!不过,我不曾犯将之发表的罪过,我日后也不会那样做的。我给你寄第二本《泪与笑》。希望你注意其灵魂,莫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躯体上。
我倾向于夏勒·介兰,但我觉得他所归属的流派,或者说生出他这枝条的那株树,并非生长在天堂森林里,十九世纪下半叶和二十世纪初的法国诗歌,是一种已存在事物的终结,并不是一种尚未出现之事物的发端;这尚未出现之事物,我指的是尚未存在于感官所能感触到的世界之中的那种313
东西。我认为雕塑家罗丹、画家卡里埃314、音乐家德彪西315都走上了新路,他们是真正的巨匠。但是,介兰及其同伴们过去和直到现在仍然走在战前的欧洲精神状态为他们划定的道路。虽然他们感触到了生活之美及生活之中的痛苦与欢乐、表象与秘密,而他们代表的仍然是一个时代的黄昏,不是另一个时代的黎明。在我看来,我们这个时代的阿拉伯世界的作家和诗人代表着同样的思想、同样的情况和同样的时代。只不过是十分微弱罢了。
提到阿拉伯世界,我顺便问问你:你究竟为什么不教导埃及的作家和诗人走上新路呢?你,只有你才是有能力的人,有什么能阻碍你行事呢?梅娅,你是新的黎明之女,为何不唤醒那些沉睡者呢?一位才女,无论过去和将来都能抵得上一千个才子。我毫不怀疑你若持续不断地呼唤那些受奴役的迷茫、彷徨的心灵,定能唤醒其生命、意志和向高山攀登的兴趣。请你做这项工作吧!请相信,往灯里添油的人,定能使其家中充满光明;阿拉伯世界不就是你我的家吗?
你感到抱歉,因为你未能出席“艺术宴席”。我却对你这种遗憾感到意外,而且非常意外。难道你不记得我们一同到展览会去?你忘记了我们看过一幅又一幅画?你忘了我们缓慢地走在那宽敞的大厅里,边走边研究、评说、探索线条和色彩之外的象征、含义和意旨?所有这些,你都忘了吗?看来我们的“透明成分”在我们不知不觉之中做了许多事情,取得了许多成果。当我们在小房间里读晚报时,“透明成分”正鼓翼飞翔在地球的另一面;当我们与亲朋好友多坐聊天时,“透明成分”正造访远方的朋友;当我们将茶斟入一位正在对我们讲述她女儿的婚礼情况时,“透明成分”正漫步在人类的眼睛从未看到的远方神奇田野和森林里。
梅娅,我们的“透明成分”多么奇怪呀!它所做的不被我们所知的工作又是何其多啊!但是,不论我们知道与否,它都是我们的希望和康庄大道。它是我们的命运和完善。它就是神性中的我们。
因此,我相信,只要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就能记得我们参观那个展览会的情况。你何不回忆一下呢?
我的信已经很长!能在什么东西中发现乐趣的人,定会将之延伸、拉长。
我在午夜之前开始给你写这封信,现在已是夜半与黎明之间,然而我连一句刚开始写信时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呢!我们心灵里的那实在的真理,那单纯的实质,那被苏醒围绕着的梦幻,只将沉默作为外部表现。
是的,我本想向你提出一千零一个问题,而现在已是鸡鸣时分,我连什么都没还没问。我原想问你,如在友谊的词典里是否真有“我的先生”这样的词儿?我在我手中的一本词典里查过这个词儿,但没有查到,一时自感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我觉得我这本词典是一种校订本,也许我查的不是地方!
这是个小问题,还有许多大问题另找机会再问,推到另一夜去。我的今夜已经年迈衰老,我不想在年夜下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