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翻译集(第28/34页)

喔,简直是怕人,他的鞋;叫人恶心。但他还得且穿哪。彼得重复修改一次他时常改了又改改了又改的算计。要是每天在他的中饭上能省三个半便士,要是天好的日子早上到公司去走路不坐车……但不论他算得如何精细,修改得如何周密,二十六七个辨士一星期还是二十六七个辨士。鞋是贵了,况且就算他积够了买一双新鞋的钱,他的衣服的问题还是不能解决。更使他难堪的是春天又到了。树叶子在树上长,太阳在天上亮,在一双双一对对有情人的中间他独自的走着路。今天这世界太使他难受了;他又不能躲避。那两只鞋死追着他,他怎么躲也躲不了,那两只鞋非得抓回他来考虑他的可怜。

两个年轻的女人已从蛇河沿岸人多的走道上转出来,从一条小路向着华茨像的方向走上山去。彼得跟着她们。一股子的异香从她们的身上散布到空中。他迫切的嗅着,他的心开始了异常剧烈的跳荡。他看出来她们是不可思议,简直不是凡人。她们是妩媚的化身,天人似的不可几及。他在蛇河边看见她们在走路,一种华贵高傲的美的一瞥征服了他,他立即转身跟着她们A

饿慌了似的他狂嗅着她们美妙的香风,露出一种急相,就像是于他有性命的交关,他看她们,他研究她们。她俩都是长得高高的。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布褂,深灰色的皮毛镶着边。那一个的褂子全是皮的;一二十个金色的红狐牺牲了它们的命为的是要使得她在这初春的晚凉中可以暖和。一个穿着灰色,那一个穿着淡黄色的袜。一个穿着灰色山羊皮,那一个穿着蛇皮鞋。她们的帽子是小的,包得紧紧的。一只法国种小黑的蒲儿狗跟着她们,一会儿在她们脚后,一会儿在她们头里跑着。狗的脖子上围着有斑纹的狼皮,窝着它的黑圆脑袋像(十六世纪仕女们时行的)一个绉领。

彼得紧紧的跟在她们后背,在人少的地方他可以听到她们谈话的断片。一个的声音是幽幽的(像斑鸠);那一个说话有点儿发哑。

“这样一个神圣的男人,”那哑声音在说,“这样一个真正神圣的男人!”

“倚丽是这样对我说的。”那幽幽的一个声音说。

“又是这样一个盛会,”哑的接着说。“整晚上他逗着我们乐。谁都有点儿放浪。到临走的时候我说我想走路出去试试运气路上许有车。你说怎么了,他就说他请我到他心里去找一辆车。他说那儿有不少的车,而且全是闲着的。”

她俩都笑了。这时候从后面上来正走过去的一群小孩的闹声打断了彼得正听着的谈话的下文。在心里他咒那群孩子。恶赖的小鬼——他们妨害了他的听到秘谈的机会。而况是这样一个机会!她们说到的是一种多么离奇,异常,华丽的生活!彼得的梦想一向是在田野间,乡村里的。就是那贵族的小姐,他意思也是要她同到那里去住的,安静的过他们家常的生活。至于有种种盛会的世界,什么谁都有点儿放浪,什么神圣的男人们请年轻的仙女们到他们的心窝里去找汽车的那一个,他是完全茫然的。他现在瞥着了一眼,他觉得这种生活有些外邦的与热地的异味,妙极了的。他的整个野心现在就想去进这花花的世界,把他自己的生活,总得想法子管它怎么样,和这些年青的仙女们的生活打成了一片。假使这忽见她俩同时在那蹶出的树根上打一个绊扭了她们的脚踝。假使……但她俩好好的走了过去。但一转瞬间,他忽然见到了一个希望——在那蒲儿狗身上。

那狗正在右手离走道有几码地的一株榆树根脚上嗅着。它嗅,它嗥,它已然留下了它的游踪的一点挑斗的纪念,现在正在气愤的用后脚对着树根爬着泥土与小枝条。正这时候跑来了一只黄色的爱尔兰种猎犬,它也来嗅了,先嗅树,再就嗅到那蒲儿狗,蒲儿狗停止了它在泥土里的爬,也往那猎犬身上嗅,彼此小心提防着,那两个畜生相互的绕着走,一边走一边嗅着嗥着。彼得懒洋洋的不经心的对它们看了一阵子。他的心是在别的地方。那两个狗他都不怎样看见。然后,猛然的心头一亮,他想到了这下去它们许要打架。狗打架,是他的莫大的现成机会。他当然就得英雄似的冲进去,把它们分开。他竟许叫狗给咬着。可是那有什么相干,不但不相干,就那咬得

好,事情更可以顺手了。他要是受了伤,仙女们就得格外的感激他。他于是

热心的希望那狗子们打架。最杀风景是架还没有打成那仙女们与那黄狗的

主人注意到了危险各自来把狗给拉开了去。“喔,上帝呀,”他虔心的祷告,“再别让他们各自把狗子给牵散了去。你得让那狗子们打。都看耶稣基督分上,阿门。”彼得从小就是知心皈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