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第德(第31/37页)

赣第德听了这一长篇心里直发愁,因为他最尊崇荷马,最喜欢米尔顿。

“唉!”他轻轻的对马丁说,“我恐怕这位先生也看不起我们德国的诗人。”

“那也没有什么关系,”马丁说。

“喔!真是一位上品的人,”赣第德心里佩服。“这位巴郭先生是了不得的天才!他什么都看不起。”

他们看过了书房,他们一起到园里去,赣第德看得各样都好,一路夸好。

“这收拾得坏极了的,”那主人说。“你这儿见的都是小玩艺,不相干的。过了明天我要来好好的收拾一下了。”

“唔,”他们告别了以后,赣第德对马丁说,“你总可以同意了吧,这是人里面顶快活的一个了,因为他的见解超出他所有的东西。”

“可是你没有见,”马丁回说,“他看了他的东西什么都觉得厌烦。柏拉图早就说过,什么食品都吃不进的肠胃,不是顶好的肠胃。”

“难道这就不是乐趣,”赣第德说,“能什么东西都批评,能在旁人看了只觉得美的物事上点出毛病?”

“这话就等于说,”马丁回说,“没有乐趣也是一种乐趣。”

“得了,得了,”赣第德说,“我看来就许我是唯一快活的人,到那天我有福气再见到我那亲爱的句妮宫德。”

“能希望才是好的,”马丁说。

日子照样的过去,一星期又一星期。卡肯波还是不来,赣第德一心的烦愁,他也想不到巴圭德和那修道和尚为什么没有回来谢他。

第二十六回

这回讲赣第德和马丁同六个生客吃饭,后来发见他们是谁。

一天晚上,赣第德同马丁正要坐下去跟同客店的几个外国人吃饭,有一个人脸子黑得像煤渣似的,走来赣第德的背后,拉住了他的臂膀,口里说:

“赶快收拾起来跟我们一块儿走,不要误了事。”

他转过身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卡肯波!除了句妮宫德见面,再没有事情能使他这样的惊喜交加。他这一乐简直要乐疯了。他使劲抱着他的好朋友。

“句妮宫德也来了,一定!她在那儿了?快领我去见她,好叫我快活死。”

“句妮宫德没有来,”卡肯波说,“她在康士坦丁。”

“喔,怎么了,在康士坦丁!可是随她到了中国我也得飞了去,我们走吧。”

“我们晚饭后走,”卡肯波说。“别的话我现在不能说,我是一个奴隶,我的主人等着我,我得伺候他吃饭哪,再不用说话了,吃吧,回头就收拾。”

赣第德这时候又是喜又是愁,高兴又见着他的忠心的代表,诧异他会做了奴,心里充满了复得句妮宫德的新鲜希望,胸口里怔怔的跳着,理路也闹糊涂了,马丁眼看着他这阵子的乱却满没有理会,同桌吃饭的除了马丁另有六个客人,他们都是到威尼市赶大会热闹来的。

卡肯波伺候其中的一个。饭快完的时候,他挨近他的主人,在他的耳边轻轻A说

“启禀陛下,船已备齐御驾随时可以动身。”

说了这几句话他出去了。同桌的人都觉得惊讶,彼此相互的看着,却没有一句话说,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当差的走近他的主人,说:

“启禀陛下,御辇现在泊普候着,这边船已备齐。”

那主人点一点头,那当差又出去了。同桌人又不期然的相互看了一阵,格外觉得诧异的样子。第三个当差的又来对他的主人说:

“启禀陛下,这边不该多耽搁了。我去把东西收拾好。”

立刻他又不见了。赣第德和马丁心想,这一定是跳舞会的乔装玩艺。第四个当差的又来对第四个客人说:

“启禀陛下一切齐备随时可以启程。”

说完了他也走了。第五个当差也来对他主人说同样的话。第六个来的说得不同,他的主人正挨赣第德坐着:

“启禀陛下,他们再不肯跟陛下通融借款,我的面子也没有,我们俩就许今晚得进监牢。我只能顾我自己。再会吧。”

当差的全走了,剩下那六个客,赣第德和马丁闷坐着一声不响。后来还是赣第德先开口。

“诸位先生,”他说,“这玩笑开得顶有意思,可是为什么你们全装做国王?我不是国王,这位马丁先生也不是。”

卡肯波的主人先回答,说意大利语,神气顶严肃的。

“我不是开玩笑。我的名字是阿希眉第三。我做过好几年的苏丹。我篡我哥哥的位,我的侄子又篡我的位,我的大臣全给杀了,我受罚在后宫里过我的一辈子。我的侄子,那伟大的麻木苏丹,许我为身体关系有时出来游历,我到威尼市赶大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