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材料的自传(第34/137页)
透过没有阳台的高窗,我将一个空火柴盒从窗台抛向楼下的街头。我坐在椅子上开始聆听。显然,犹如意味着什么,空火柴盒掉在街上发出的回响在向我透露着街头的荒寂。除了整个城市的声音,听不见其他声响。是的,在这漫长的周末,城市的声音——如此之多,如此之杂乱无章,各行其是。
从现实世界获取支持最完美反思的东西何其之少:午餐吃的晚一点,火柴用完了,亲手将空火柴盒投下窗外,未按时吃饭带来的身体不适,礼拜天象征好日子结束的落日,我在这个世界的渺小,以及所有形而上学的东西。
但是,我曾多少次成为恺撒!
104.培育仇恨
我像培育温室的花朵一样培育仇恨行为。我无法和生活保持一致,但我为生活感到骄傲。
105.两面性
一个聪明的主意,若是没有和愚蠢混在一起,是得不到普遍接受的。集体主义思想之所以愚蠢,就在于它是集体主义。不离开自己的边界,任何事物都无法进入集体主义领域——就像一种通行税——它包含了智识的大部分内容。
在青少年时期,我们具有两面性。我们过人的先天智力和缺乏经验的愚蠢共同存在,形成一种不那么出众的第二智力。而后,这两种智力联结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年轻人总是犯错误的原因——不是因为缺乏经验,而是因为两种智力没有联结起来。
如今,一个智力出众的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放弃。
106.逊位的美学
遵守意味着服从,征服意味着使被征服者遵守。因此,每一次凯旋都是一种贬损。征服者不可避免地失去了所有美德,这些美德源自一种受挫的现状,而他没有受挫,却在战斗中获得凯旋。他感到满意,而只有那些顺从者——他们缺乏征服者的心态——才会感到满意。只有从未实现目标的人才去征服。只有永远气馁的人才是强者。最好的、最有王者风范的做法就是逊位。至高无上的帝国属于放弃他人和所有普通生活的帝王,因为王权的存续不会像大宗珠宝一样重压于他。
107.我们在追逐什么
有时候,我从账本上抬起眩晕的头(我的账本里记录着其他人的账目和我可称之为我自己缺失的人生),或许更多是由于伏案过久,而非那些账目和我的幻灭所致,我感到一种生理不适。我发现,生活令人不快,像一剂无效的药。当我稍有所感时,如果我真有意志力去做,我可以清晰地描绘出单调是多么容易被摆脱。
我们靠行动生活——根据欲望行事。我们中的那些不知道如何去追求的人——天才抑或乞丐——和无能摆脱不了关联。如果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助理会计,我凭哪点去自称天才呢?当西萨里奥·韦尔德对医生宣布他是诗人西萨里奥·韦尔德,而非办公室职员韦尔德先生时,他用的不过是妄自尊大、散发着迂腐气味的措辞。他终究不过是可怜的办公室职员韦尔德先生。诗人诞生于死后,因为只有到那时他才会被当做一个诗人来欣赏。
行动是真正的智慧。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但我不得不去追求,无论其对象是什么。成功只包含既定的成功,并不将潜在的成功纳入其中。任何一块土地都有可能被建宫殿,但在没建成之前,宫殿在哪里呢?
盲人向我的傲慢投来石子,乞丐将我的幻灭践踏。
“我需要你,只想梦见你。”他们用从未说出的诗句告诉心爱的女人——他们实际上不敢对她们说任何东西。这句“我需要你,只想梦见你”是我的一篇旧诗里的一行。我含笑将回忆记录下来,甚至未对微笑做任何评注。
108.我与世界同在
有许多灵魂,女人们总说她们爱着这样的灵魂,可当她们遇到这些灵魂之际却根本没能认出来。我便是这样的一个灵魂。她们永远无法认出这些灵魂,虽然她们与我们是旧识。我带着蔑视的态度,忍受着我那敏感的感觉。我拥有浪漫派诗人称颂的所有特质,而如果一个人缺乏这些特质,便会成为一位真正的浪漫主义诗人。我发现,我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小说用各种情节描写成了主角,然而我的生活和灵魂的精髓绝无可能成为主角。
我不了解自己,我甚至是一个缺乏自我观念地人。在我的自我意识中,我就是一个流浪者。我内心中的大量财富在初相见时便已化为乌有。
唯一的悲剧并非是把我们自身设想为悲剧。我始终清楚地知道,我与这个世界同在。我从未清晰地感觉到,我需要与这个世界同在。这就是我始终不曾正常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