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材料的自传(第32/137页)
它的所思或所愿,又有谁能知晓?有谁知道它对于自己的意义?海的声音又暗示着多少事情?所幸,事情并非如此。夜唤起多少回忆,我们为之哭泣,尽管它们并不存在。漫长而寂静的海岸线,涌起的波涛拍打着海边,发出一片声响,然后归于宁静,而此起彼伏的波涛声仍在无形的海岸边响起。
如果找寻这一切,我是否有着太多的渴望?如果在我们生活的暗夜里,在我漫步海边的永恒之夜里,继续这样的漫步,让我无形的人心如海岸般宁静,万物之海拍打着海岸,发出响亮而嘲讽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我是否有着太多的感受?
97.梦里的风景
我看梦里的风景,和现实中的风景一样清晰。倘若我从梦里探身出来,就等于我从什么实物中探身出来。如果我看见生活擦肩而过,我的梦也是如此。
有人在谈论另一个人时说,他在梦里见到的这个人和在现实中有着一样的身形和本质。尽管我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也会这样说我,但我不能苟同。就我而言,梦里梦外的两个我并不相同。他们是彼此平行的。每一种生命——梦里的和现实的——各有其真实性,且各自正确,却彼此不同。就像两个距离接近的事物因对立而彼此相隔遥远。梦里的我离我很近,却……
98.现实的盔甲
真正的贤人可以做到不让外部事件改变自己。为了做到这一点,贤人会给自己披上一件现实的盔甲,这套现实做成的盔甲要比这世上的事实与他更加接近,透过现实的盔甲,把事实做出相应地改造,这之后,贤人便可接触到事实。
99.清晨
今天我一大早便醒来,这个开始有些突然,有些混乱,我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因为那份费解的沉闷而感觉窒息。并非因为梦境而出现这种情形;没有现实能够创造出这种情形。这是一份彻底而绝对的沉闷,不过这份沉闷是建立在某些事物的基础之上。我的灵魂之中存在着模糊的深渊,那里曾是战场,无名军队于无形中发动了战争,我为这正隐秘的战斗而颤抖不已。醒来的一刻我感觉非常恶心,这恶心因生活而致。恐惧感与我一同起床。万物看似极为沉闷,我突然有种感觉,无论那问题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可言,这想法令我不寒而栗。
一份极端的紧张不安令我在做最细小的手势时都在颤抖。我恐怕自己会发疯——并非精神病,而是因为身处当下变得疯狂。我的身体在潜在呐喊。我的心怦怦直跳,仿佛它在窃窃私语。
我迈着大步,步履凌乱,想要走出不一样的步伐,到头来只是白忙一场,我赤足走过小房间,斜对着穿过空荡荡的内室,通往门厅的门在内室一角。我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下子撞到了碗橱上的刷子,把椅子撞歪了,而我那来回摇摆的手还碰到了我那英式床铺的坚硬铁柱子上。我点上一根烟,开始下意识地抽起来,当我看到烟灰落在床头板上之时——如果我没有倚着床头板,怎么能看得到?——我才了解到,事实上如果不是虚有其名的话,我便是受到了迷惑,抑或类似的感觉,还了解到,我正常的、日常的自我意识与那深渊交缠到了一起。
我收到了早晨发来的通知——冰冷且微弱的光线把一道朦胧的发白蓝光投射到了渐渐显露出来的地平线上——仿佛宇宙给予的香吻。因为这光,这真是的一天,让我得到了解脱——让我摆脱了那未知的限制。它们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了解我那尚无从了解的暮年,拥抱我那错漏百出的童年,帮助我那过度紧张的情感寻找睡眠,而这睡眠正是我急切渴望之物。
这是一个怎样的早晨啊,让我醒来面对生活的愚蠢,面对生活那伟大的柔情!当下面那条狭窄破旧的街道映入眼帘之际,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街角杂货店的棕色的肮脏百叶窗在逐渐明亮的天色中越来越明显之际,我的心变得平静无比,仿佛经由一则现实生活的童话,我的心开始有了保障,不再去感受自身。
这是一个多么忧伤的早晨啊!什么影子在撤退?哪些神秘在发生?什么都没有。只有第一班有轨电车传出的声响在飘荡,如同火柴照亮了黑暗的灵魂,除此之外,我迈出了这一天的头几步还发出了响亮的脚步声,而这些声音便是具体的实际,用友好的声音让我知道,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100.写作是为了证明我活着
有些时候,我们会对万物感到厌烦,其中有些是往往会带给我们宁静感觉的事物。乏味的事物显然令我们感到厌烦,宁静的事物之所以令我们厌烦,是因为得到这些事物时产生的令人厌烦的思想。灵魂的沮丧超越了所有焦虑,所有痛苦;我相信这样的沮丧只有逃避人类痛苦和焦虑的人才能知晓,而且这些人手段高明,避免产生单调与乏味的感觉。如此一来,他们便沦为某种存在,穿上盔甲抵御这个世界,也就无怪在某些时刻,在他们的自我意识中,这整套盔甲应该会突然让他们感到苦恼,而生活也变成了另外一种焦虑,一种无法承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