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化仪式(第24/29页)
“也许有个徒步跋涉者会路过这里。或者一个长途滑雪运动员,或者像你这样的人,找到我的车,他们就在这里找到我,所以他们就上我这儿来,就像你这样跑到冰上来——像你这样不钓鱼的人——”说到这儿他又抬头打量一次,神秘兮兮地揣测着我的“他们”性质。“我猜想你不钓鱼。”
“不钓。不。看到你的货车了。不过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驾车兜兜风。”
“唉,他们跟你一样,”他告诉我,似乎自打我在岸边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没有过疑惑,“他们总是在见到有人钓鱼的时候过来。他们好奇。他们问我钓到什么鱼,你知道。所以我要做的是……”但此刻我的脑子似乎突然失灵,被他的思路所干扰。我在干什么呀?我究竟想干什么?当他又拾起话茬时,我的心立刻由于恐惧而狂跳起来。现在他的垂钓被毁掉了,我想,他决定和我玩一把。他要行动了。他不当渔翁了,要当莱斯特以及许多现在又是又不是的东西了。
“所以我要做的是,”他接着说道,“如果冰面上有鱼,我就做我看见你的时候所做的事情。我会马上捡起所有钓到的鱼,把它们放进塑料袋,放进我的桶里,我坐在上面的这只桶。这样鱼就藏起来了。当人家过来说:‘钓得怎样?’我说:‘没钓到。我认为这儿什么鱼也没有。’也许我已经钓到三十条了。成绩很好的一天。但我会告诉他们:‘喏,我准备走了。我在这儿守了两小时,一条也没钓到。’每回他们都立刻转身离开。他们会到别的地方去。他们会传出话说那个池子没鱼。这就是为什么这么秘密的缘故。也许我会变得有点不诚实,但这儿就会成为全世界保守最严密的秘密的地方。”
“现在我懂了。”我说。我看出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和我这个干涉者一道对他的伪装哈哈一笑,没办法以笑嘻嘻听他说话的方式让他稍许放松,所以我连试都没有试一下。我意识到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真正个人性质的事情,按他的决定,倘若并非我的,我们两人已走出微笑可以解决的范围。我陷入一场对话,这场对话在这个偏远、人迹罕至、冰天雪地的地方突然显得具有无比重要的意义。“我也知道你坐在一大堆鱼上面,”我说,“在这只桶里。今天多少?”
“嘿,你看上去像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大约三十条,三十五条。对,你看上去是个老实人。我想我好像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作家吗?”
“正是。”
“不错,我知道你住哪儿。在苍鹭住的那个沼泽对面。杜默奇尔的地方。杜默奇尔在那儿的小屋。”
“我从杜默奇尔手上买的。那么告诉我,既然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为什么你坐在这儿,而不是那儿?这一大片冰冻的湖面。你怎么会单单选中这儿钓鱼?”即使他并没有尽力把我留在那儿,我似乎却主动在尽力让我自己不能够脱身。
“唉,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告诉我,“你到你上次逮住它们的地方。如果你上次逮到鱼了,你会永远到这个地方来的。”
“原来如此。我一直想不通。”现在走吧,我想。这是全部必要的对话。比必要的还多。但关于他是谁的念头吸引我继续下去。关于他的事实吸引我继续下去。这并非揣测。这并非沉思默想。这不是创作小说的思维方式。这是事实本身。谨慎的规则,在我工作之外,在最近五年以来一直严格地控制着我的生活,突然中断了。在穿过冰面走过来的时候不能转身回去,现在我不能转身逃跑。跟勇气没有关系。跟理性和逻辑没有关系。他在这里。这才是有关系的东西。这引起我的恐惧。穿着厚重的褐色连衣裤,戴着黑色门卫帽,脚上蹬着厚底黑胶靴,两只手套在猎户(或士兵)的迷彩无指手套里,正是谋杀了科尔曼和福妮雅的凶手。我肯定。他们没有驶出路面,开进河里。这就是凶手。他就是那个人。我怎么能走?
“鱼总在那儿,”我问他,“当你回到上次所在的地点?”
“不,先生。鱼成群游动。在水下面。一天它们会在池子北边,第二天可能在池子南边。也许有时它们会接连两天待在同一个地方。它们会依然在那儿。它们喜欢的是,鱼喜欢的是成群结队。它们不太移动,因为水太冷。它们能够根据水温自我调节,水这么冷,它们动得就很少,不需要很多的食物。但如果你进入一个鱼聚集的区域,你就会钓到许多鱼。但有些日子你会去同一个池塘——你不可能钓完一池的鱼——于是你会在五六个不同的地点试试,钻洞,却一条也钓不到。一条鱼也逮不着。你是没找准鱼群的地点,那么你就枯坐在那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