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0/25页)

眼下他们要做的只是等上一个春天,等玉米长到最高,月亮满弦。

还有计划。是最好在夜里走、求个良好的开端呢,还是破晓走、以便看得清道路?西克索唾弃后一个建议。夜晚会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和保护色。他不问他们是否害怕。他设法在夜里去玉米地演习了几回,把几张毯子和两把刀埋在小溪旁。塞丝能游过小溪吗?他们问他。玉米长高的时候,他说,它会干涸的。没有能存得住的食物,可是塞丝说临走的时候她能弄到一罐蔗糖浆或是糖蜜。还有一些面包。她只想搞清楚毯子是否会在埋下的地方找到,因为他们会用它们把她的婴儿捆在她背上,还要在旅途中盖。他们除了身上穿的,没有别的衣服。当然也没有鞋。刀子能帮助他们吃饭,可他们还是埋了绳子和一口锅。一个好计划。

他们观察“学校老师”和他的学生们的来来往往,并记了下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需要什么东西;要用多长时间。加纳太太夜里失眠,整个早上都酣睡不醒。有时候学生们和他们的老师学功课学到吃早饭。每个星期他们有一天干脆空过早饭,步行十英里路去教堂,指望回来以后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正餐。“学校老师”晚饭后在笔记本上写字;学生们清洗、修理或者打磨工具。塞丝的活儿最不固定,因为她随时听加纳太太使唤,包括在夜里她太疼痛、太虚弱或者过于孤独的时候。所以,西克索和保罗们将在晚饭后去小溪里等“三十英里女人”。黑尔将在黎明前带来塞丝和三个孩子——在日出以前,在小鸡和奶牛需要照看以前,这样,等到炉子里该冒出袅袅炊烟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小溪里面或者附近跟其他人会合了。按照那样的安排,如果加纳太太夜里需要塞丝,叫她,她也会在那儿答应的。他们只消等上一个春天。

可是。塞丝在春天里怀孕了,到了八月份,她怀着孩子,身子蠢笨,可能跟不上男人们,他们有力气背着孩子,却背不动她。

可是。加纳活着时受挫于他的邻居们觉得现在可以随意造访“甜蜜之家”了,可能会在错误的时间出现于正确的地点。

可是。塞丝的孩子们再不能在厨房里玩了,所以她在房子和住处之间往返奔波——烦躁而沮丧地企图看住他们。他们太小了,干不了男人的活儿。小女婴才九个月大。没有了加纳太太帮忙,她的活儿按“学校老师”的要求加重了。

可是。那次有关猪崽的谈话过后,西克索在夜里就被绑在马厩的拴架上,垃圾箱、牲口圈、棚屋、鸡笼、食品柜和谷仓门也都上了锁。没有可以落脚或者聚集的地方。西克索现在嘴里含着铁钉子,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用它解开绳子。

可是。黑尔被告知在“甜蜜之家”干额外的活儿,除了“学校老师”指定的地方哪儿也不许去。只有一直溜出去会他的女人的西克索,还有多年来被雇佣在外的黑尔,才知道“甜蜜之家”外面有什么,以及怎么出去。

那是个好计划。它可以在警觉的学生和他们的老师鼻子底下实现。

可是。他们不得不修改它——只改一点儿。首先他们改变了出发这个步骤。他们记住黑尔指给他们的方向。西克索需要些时间来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再撬开门而不惊扰马匹,会晚些出发,和“三十英里女人”一起去小溪与他们会合。所有四个人都将直奔玉米地。因为塞丝,黑尔现在也需要多花些时间,所以决定在夜里就带上塞丝和孩子们,而不等到破晓。他们将直奔玉米地而不去小溪会合。玉米已经长到了他们的肩膀——不能再高了。月亮涨满了。他们心神不定地收割、砍伐、开垦、采摘和拖运,伸长耳朵去捕捉那并非鸟或蛇发出的格格声。然后有一天上午,他们听见了。或者说黑尔听见了,就开始唱给其他人:“嘘,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嘘,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噢,我的主;噢,我的主,我该怎么办?”

午饭休息时,他离开了田地。他必须这样。他必须告诉塞丝他听见了信号。接连两夜,她一直陪着加纳太太,她还不知道这一夜她不能去,他不能冒险不让她知道这一事实。保罗们看着他去了。他们正在“兄弟”的树荫里嚼着玉米面包,眼看他独自溜了出去。面包味道很妙。他们舔着嘴唇上的汗水,给面包加点咸味。“学校老师”和他的学生们已经在房子里吃正餐了。黑尔独自溜了出去。他现在不唱了。

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那搅乳机的事,那是最后一次有人见黑尔一面。保罗·D只知道黑尔不见了,又没对塞丝说过什么,接着就看见他蹲在牛油里了。也许他到大门口要求见见塞丝的时候,“学校老师”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焦虑——于是端起了他那支时刻准备着的枪。也许黑尔一走嘴说了句“我老婆”,让“学校老师”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塞丝现在说她听见了枪声,却没从加纳太太的卧室窗口往外看看。可是黑尔那天没被杀死,也没受伤,因为保罗·D后来还看见了他,在她不得已独自逃跑之后;在西克索大笑之后;在他的哥哥失踪了之后。看见他浑身涂满了牛油,像条鱼一样目光呆滞。也许“学校老师”在他身后开了枪,向他的脚开了枪,来提醒他这是个越轨行为。也许黑尔进了牲口棚,藏在那里,然后被人同“学校老师”的其他牲口锁在了一起。什么都是可能的。他失踪了,于是每个人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