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2/17页)

他看看她,感到好笑。

“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

她知道,他不想告诉她的就永远也不会告诉她。她看着他的脸,体内的激情又开始荡漾。但她尽量抑制着自己,因为这意味着自我迷失。

他穿上背心和外衣,拨开树丛走上小路。最后一抹夕阳落在林梢上。

“我就不跟你去了,”他说,“最好不去。”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他的狗正焦急地等他走呢,而他也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

康妮缓缓地朝家走去,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了更深刻的什么东西。她体内生出了另一个自己,就在自己的子宫和五脏六腑中燃烧着、融化着,温柔而敏感。因为有了这个自我,她仰慕他,爱慕他,爱心让她走起路来膝头发软。她的子宫和五脏六腑都激情荡漾着,都变得生机勃勃。因为像个天真无邪的女人那样爱慕他,她现在都变的娇弱无力了。

“这感觉就像变成了个孩子!”她对自己说。“就像体内有了个孩子。”

的确如此。似乎她那一直关闭着的子宫一下子绽开了,充满了新的生命,那生命几乎分量很重,但感觉很美。

“如果我怀上了孩子!”她想,“怀上个孩子,就等于让他待在了我身体里了!”

想到这里她的四肢都酥软了。她明白,为自己怀孩子和为一个自己全副身心渴求的男人怀上孩子,这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前者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普普通通那么回事。可是为一个让自己爱得心肝寸断、子宫绽放的男人怀孩子!这让她感到脱胎换骨了,感到似乎自己在下沉,下沉,沉到了女性的最中心,沉到了创世之前的昏睡中。

对她来说,激情这东西并不新鲜,新鲜的是对他的渴望与爱慕。她知道她一直害怕这个,因为有了这种感情她就无法自己了。现在她依然害怕这个。如果她太爱慕他,她就会失去自我,自我湮灭,她还不想自我湮灭呢。一个奴隶,一个女野人,她绝不想成为一个奴隶。

她害怕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但又不愿意立即与此抗争。她知道她会与此抗争的。她心中有一个自我意志的魔鬼,它能战胜自己五脏六腑和子宫里生出的那种彻底温柔而深情的爱慕,能将之击得粉碎。现在她也能这样,或者说她想她能。她能让理性驾驭自己的激情。

好吧,就像崇拜酒神巴克斯的女人【5】那样疯狂地疾步穿过森林,去找巴克斯,那聪明的阳物,他没有独立的性格,纯粹是上帝派来来伺候女人的仆人!这个男人,不得妄为,他不过是个神庙的仆人,是那聪明阳物的携带者和守护者【6】,而那阳物是属于女人的。

于是,在新的觉醒过程中,那历久弥新的热情在她体内燃烧了一阵,一时间男人变得渺小可怜,不过是阳物的携带者,当他履行自己的义务时他要粉身碎骨。她感到自己的四肢和全身充满着那些女酒神的力量:女人神采奕奕,飞速疾驶,将男人打败。

生出这种感觉却让她心情沉重起来。她并不想要这种感觉,这感觉来自既有的知识,是苍白的,没有生命力。而那种爱慕才是她的珍宝,那么深不可测,那么温柔,那深情又是那么神秘。不行,她一定要放弃她那坚强、耀眼的女性力量,她对此厌倦了,麻木了。她要浸淫到新的生命中去沐浴,沉到自己的子宫和五脏六腑的最深处,在那里,爱慕的歌在无声地哼唱着。现在还不是惧怕男人的时候。

“我到马里黑去散步了,还和弗灵特太太一起吃了茶点呢,”她对克里福德说。“我想看看那孩子,真是太可爱了,头发就像红蜘蛛网,真是个乖乖!弗灵特先生到市场上去了,所以就我们和孩子一起用的茶点。你以为我上哪儿去了?”

“我是好奇来着。不过我猜你是在哪儿吃茶点了,”克里福德嫉妒地说。

但过后再想想,他感到她变了,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很是无法理解。但他把这归结为她看见那孩子的缘故。他以为康妮身体不适都是因为没孩子造成的,一般来说,这事自然就会让人往这方面想。

“我看到您穿过园子到铁门那边去了,夫人,”伯顿太太说。“我还以为你会去教区长那儿了呢。”

“我差点儿就去了,可中途我拐弯去了马里黑。”

两个女人的目光相遇了:伯顿太太明亮的灰眼睛在探询着,而康妮的蓝眼睛里目光迷离,但显得出奇美丽。伯顿太太几乎明白康妮有情人了。可这怎么可能?能是谁呢?这里哪有这样的男人?

“哦,你能时不时出去看看朋友,这对你有好处。”伯顿太太说。“我还对克里福德男爵说来着,出去多跟人们接触接触对夫人大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