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寒冬(第8/11页)

桑迪叹了口气说:“好吧,李,你究竟想说什么?”

博德克喝光了杯中的饮料,开始嚼冰块:“那个姑娘说,你老公的名字叫比尔,是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大牌摄影师。他告诉她,他和好多电影明星关系很铁。”

桑迪转身回到水槽边,又多拿了几个脏玻璃杯浸在温水里:“他很可能在跟她闹着玩。有时卡尔喜欢捉弄别人取乐,看他们作何反应。”

“据我亲眼所见,他得到的反应还不赖。我得说,我从没想到那个混蛋胖子这么有一套。”

桑迪扔下脏抹布,转过身来:“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跟踪他?”

“嗨,我可没想惹你生气,”博德克说,“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想知道。”

“你从来都没喜欢过卡尔。”她说。

“老天爷啊,桑迪,他让你卖肉养他。”

她一翻白眼:“好像你自己是正人君子似的。”

博德克戴上墨镜,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桑迪露出他的大白牙。“但我是这儿的执法者,姑娘。你会发现这就是区别所在。”他扔了一张5美元在吧台上,走出门去上了警车。他在那儿坐了几分钟,透过挡风玻璃盯着几辆破烂的房车,全都停在“天堂地业”里——那是酒吧旁边的一个活动房屋停放场。随后他脑袋一仰靠在了座椅上。已经一个礼拜了,还没有人来汇报那个马桶搋子混蛋的失踪。他想他也许会用这些钱的一部分给弗洛伦丝买辆新车。他真想闭一会儿眼,但最近在室外睡着不是什么好主意。泥潭越陷越深。他在考虑再过多久就得杀了塔特,趁着自己还没被某个狗娘养的干掉。

29

一个周日的早上,卡尔给桑迪做了些她最爱的煎饼。前天晚上她回家的时候喝醉了,显得很伤心。只要她又陷入了这些无谓的情绪里,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只有自我疗愈。喝上几晚酒,抱怨抱怨,她就会恢复正常。卡尔比桑迪还要了解她自己。明天晚上,或是后天晚上,她会在酒吧关门以后跟某个老主顾干上一炮,也许是个平头乡巴佬,家里有老婆和三四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他会告诉桑迪,他多么希望在和那个老母猪结婚之前碰到她,她是他最美的遇见,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直到下一次她情绪低落。

他在她的盘子旁边放了一支点22口径手枪,是几天前他花了10美元从白牛餐馆遇见的一个老头儿手里买下来的。那个可怜的狗杂种怕留着枪会忍不住自杀。他太太去年秋天去世了。他对她一直不好,他承认,就连她躺在床上快死的时候也一样,但现在他如此孤单,几乎无法承受。他把这一切告诉卡尔和服务员小姑娘的时候,冰雪咻咻拍打着餐馆的玻璃窗,大风摇晃着马路边的金属标牌。老人身上的长大衣带着熏木和维克斯伤风膏的气味,头上紧紧压着一顶粘满了毛球的蓝色水手冬帽。就在他忏悔的时候,卡尔突然觉得他们出去“狩猎”时桑迪有自己的武器也挺好,出了乱子可以作为后备。他不知为什么以前没想到。尽管他总是很小心,但好马也有失蹄时。他买了这把枪,心里很高兴,觉得也许这意味着他越来越聪明了。

用点22口径的手枪杀人,你得把子弹打进眼睛里或是把枪插进耳朵里,但也聊胜于无。有一次他用这种方法干掉了一个大学男生,把枪管插进了他耳朵里。桑迪告诉那个普渡大学的卷发蠢货,她以前曾经梦想过去上美容学院,后来却变成了酒保女,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她说这些的时候,那个男生还在偷笑。卡尔把他绑起来之后,从他大衣口袋里找出一本书——《约翰·济慈诗集》。他好声好气地问那个混蛋最喜欢哪首诗,但那时自作聪明的小杂种已经吓尿了裤子,神情涣散。他翻开书,开始读其中的一首,而男生哭喊着求他饶命,卡尔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讨饶声,直到读完最后一行,时至今日他已经忘了是哪一句,总之是些关于爱情和名誉的鬼话,但他必须承认当时读来让他手臂上汗毛直立。随后他扣动了扳机,一坨湿淋淋的灰色脑浆从大学男生的头部另一侧喷了出来。他应声倒下,鲜血积满了他的眼眶,像是两汪小小的火焰之湖,拍出照片真他妈棒极了,但那次用的是点38,不是什么点22玩具手枪。卡尔相信要是臭烘烘的糟老头看了那个男生的照片,那个伤心的家伙一定会对自杀这件事三思而后行,至少不会再想用枪了。女招待觉得卡尔在老头儿打伤自己之前把枪弄走实在再聪明不过了。那天晚上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在旅行车后座把她上了,因为她一直在夸他真是太棒了。要是几年前那阵子,他可能会对这个小贱人很感兴趣,但最近他对那种事情提不起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