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寒冬(第9/11页)
“这是什么?”桑迪看着盘子旁边的手枪说。
“只是以防万一。”
她摇了摇头,把枪朝他这半边桌子推了过来:“那是你的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我只是说——”
“听着,如果你没胆子再干,直接说就是了。老天,在你让咱俩都送命之前,至少通知我一声。”桑迪说。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他说。他看着那叠慢慢变凉的煎饼。她碰都没碰。“还有,你给我把这些该死的烙薄饼吃了,听见没有?”
“去你妈的,”她说,“我只吃我想吃的。”她站了起来,他看着她端着咖啡走进客厅,听见她打开电视。他拿起点22对准了厨房和沙发中间隔着的那堵墙,毫无疑问,她的瘦屁股正陷在沙发里。他就这么站了几分钟,想着该不该开枪,然后把枪放进了抽屉里。那个冰冷的早晨剩下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第10频道的泰山系列电影连播,随后卡尔去了大熊超市,买回来一加仑香草冰淇淋和一个苹果派。她一直很喜欢甜食。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逼着她吃下去,他在付钱给店员的时候这么想。
多年以前,他听他妈妈的一个男朋友说过,过去如果男的缺钱或是烦透了他的妻子,可以把她卖掉,只要用马颈圈紧紧勒住她的脖子拖到城里的市集上就行了。与之相比,桑迪被一点儿冰淇淋噎住算不了什么。有时她们不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反正他妈妈绝对不知道。有个叫林登·兰福德的男人是她在世的时候一大堆胡搞过的混蛋里面最聪明的一个,在哥伦比亚通用公司工厂里当工人,想戒酒的时候会看真正的书,给小卡尔上了关于摄影的第一课。只要记住,林登有一次告诉他,多数人都很喜欢被拍照。只要你举起相机对着他们,几乎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裸体,就是在林登的一张相片上:她被延长电线绑在自己的床上,头上罩着一个纸箱,挖了两个洞露出眼睛。他在不喝酒的时候还算半个君子。但卡尔把一切都搞砸了,他吃了一片林登存在冰箱里的熟食店火腿,那是林登留在他们家过夜时吃的。这件事就连他母亲也从未原谅过他。
30
俄亥俄州转暖返青的时候,卡尔开始认真规划起下一次旅行来。这次他考虑去南边,暂时先放过中西部。每个傍晚他都在研究公路地图册:佐治亚州、田纳西州、弗吉尼亚州、南北卡罗来纳州。每周开1 500英里,那是他一贯的计划。尽管芍药吐蕾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换车子,但他觉得这台旅行车车况尚可,还能再出征一次。而且桑迪带回家的钱没有以前多了,因为她不能再定时卖肉了,李盯得很紧。
一个周四的深夜,桑迪躺在床上说:“我在想那把枪,卡尔。也许你是对的。”尽管她从来没有提过,但她也时常想起白牛餐馆的女招待。她甚至专程去了一次,点了杯奶昔,打量那个姑娘。她真希望李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最让她难受的,就是这个姑娘让她想起卡尔走进她的生命之前自己的样子:紧张、害羞、一心想讨好别人。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她给最近免费打炮的一个男人倒酒的时候,注意到他现在甚至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几分钟之后,她目送着男人和一个穿假皮草夹克、咧嘴傻笑的女人离开,突然意识到也许卡尔在物色她的替代品。想到他会这样离自己而去不免心痛,但凭什么他就得和她认识的其他混蛋不一样?她希望自己是错的,但有一把自己的枪也许不是个坏主意。
卡尔什么也没说。他一直苦着脸盯着天花板,希望房东太太去死。桑迪过了这么久突然提起那把枪,让他吃了一惊,但也许她终于清醒过来了。干他们那种事的人,有谁会不想带上一把枪?他翻了个身,把他那边的床单从粗腿上蹬了下去。凌晨3点,外面足足有15℃,可那个老婊子居然还开着暖气。他确定她是故意的。他们有天又因为他晚上唱歌吵了一架。他起床打开窗户,站着吹小风凉快一下。“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他最终问道。
“哦,我不知道,”她说,“就像你说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吧?”
他盯着外面的黑夜,搓着脸上的胡茬。他真不想再回到床上。他那半边床都汗透了。也许他今晚应该睡在窗边的地板上,他想。他俯身靠近破烂的纱窗,深吸了几口气。见鬼,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这么做太恶毒了,见鬼。”
“什么?”
“开着该死的暖气。”他说。
桑迪用胳膊肘撑起身子,看着他蜷在窗边的黑影,就像一只焦虑、神秘的野兽,准备展开双翼起飞。“你会教我怎么打枪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