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寒冬(第6/11页)
两人在卡座里坐下,点了咖啡。女招待上过咖啡之后,他们开始聊起从美国退伍军人协会过来的路上看见人行道上走着的长发男。“以前咱们这儿没见过。”西装男说。
“等着吧,”牛仔说,“要是不管管,一两年之后就多得像猴子屁股上的跳蚤了。”他喝了一口咖啡。“我有个住在纽约市的侄女,她儿子看起来跟女孩子一模一样,头发长得都盖住耳朵了。我一直让她把他送过来,我肯定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但她不愿意。说什么我肯定对孩子太厉害了。”
他们把声音压低了一点,可卡尔还是能听见他们说自己以前怎么把黑人吊死,还得再开始用私刑,累是累了一点,但必须这么对付这次的长发男们。“拽长几根他们的脏脖子,”牛仔说,“他们脑子才会清醒,老天啊。至少他们就不敢再来这儿了。”
卡尔隔着整个餐厅都能清楚地闻到他们身上的须后水味。他盯着面前吧台上的糖碗,试图想象他们的人生,那些他们迈出去收不回的步子,带他们来到俄亥俄州米德镇这个寒冷、漆黑的夜里他们所在的地方。刚才他的感觉就像过了电,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地球上短暂的人生和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这两个老不死的以及他们跟自己的联系。这跟模特给他的感觉如出一辙。他们选了一段旅程或是一个方向,最终上了他和桑迪的车。这让他怎么解释?不,他无法解释,但他确实可以感觉得到。这是个谜,卡尔只能这么说。明天,他知道,这一切就会失去意义。直到下一次这种感觉才又会出现。随后他听见了后厨水槽的流水声,一个星夜他挖的那个潮湿墓穴的清晰画面从记忆里浮现出来——他在一片湿地上挖着,半弯的月亮高悬在空中,白得就像新雪,颤巍巍地落在洞底渗出来的水上,有一种他前所未见的美丽——他试图将思绪停留在这个画面上,因为他有一阵子没想到它了,但老头子的声音又插了进来,搅扰了他的平静。
他开始感到有点头痛,就问年轻的女招待要一片阿司匹林,他知道她藏在手包里。她喜欢吸阿司匹林,有天晚上她对他承认,碾碎了把粉末放在香烟里。小镇毒品,卡尔想,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话她,这个可怜的傻姑娘。她递给他两片,挤挤眼——上帝啊,好像她给他的是一剂吗啡什么的。他对她笑了笑,又想到是不是该试着带她出去兜一圈,看着搭车的跟她快活一番,他拍几张照片,向她保证模特们都是这样起步的。她肯定会相信的。他跟她说了好多天马行空的故事,她也不再显得尴尬了。接着他吞下阿司匹林,从吧椅上侧过身子,这样听两个老头儿讲话更清楚些。
“民主党会毁了这个国家,”牛仔说,“我们需要做的,‘巴士’,是创建我们自己的小军队。杀鸡儆猴。”
“杀掉民主党还是长发男,J.R.?”
“先拿娘娘腔开刀,”牛仔说,“还记得那次高速公路上有个疯杂种把自己卡在鸡身上吗?‘巴士’,我向你保证,长发男比那个还要糟10倍。”
卡尔喝了一口咖啡,听着两人幻想成立私人民兵团。那会是他们死前对国家最后的贡献。如果需要,他们很乐意为国捐躯。那是他们作为公民的义务。接着卡尔听见其中一个大声说:“你看什么看?”
两人都盯着他。“没什么,”卡尔说,“只是在喝我的咖啡而已。”
牛仔对着西装男挤了挤眼,问道:“你怎么想,伙计?你喜欢长发男吗?”
“我不知道。”卡尔说。
“他妈的,J.R.,可能他家里有个长发男等着他回去呢。”西装男开玩笑说。
“是啊,他没有我们需要的勇气,”牛仔说着,又转身对着自己的咖啡,“很可能他妈的从来没有服过兵役。软得像个甜甜圈,那个男的。”他摇了摇头:“整个该死的国家都变成了那副样子。”
卡尔一言未发,但他在想杀掉一对他们那样的老不死的会是什么感觉。有一瞬间,他想过要在他们离开之后跟踪他们,让他们干对方作为序曲。他打赌等他开始动真格的,那个牛仔一定会吓尿在西装男的小帽子里。那两个死变态大可以认为卡尔·亨德森一文不名,他不在乎。他们可以从现在把牛皮吹到世界末日,吹嘘自己要怎么怎么杀人,但两个人都没有胆子动手。15分钟之内他就能让他俩求他结果了他们。他知道该做什么能让他们为了好受两分钟吃掉对方的手指。他只需要作出决定。他又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窗外的凯迪拉克,还有雾蒙蒙的街道。当然,只是个老胖子,老大。软得像个该死的甜甜圈。
牛仔又点了支烟,咳出一口棕色的浓痰,吐在了烟灰缸里。“把其中一个混蛋变成宠物,我倒是想试试看。”他说着,用对方递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