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18/57页)
“他应该是提前抽出来了吧?他知道马上会怎么样,不想把裤子弄脏了。他像只老虎般一跳,不过是朝后一跳,身上一丁点东西都不沾着。全场的人像疯了般地鼓掌。”
“你却深爱着这个疯子?”玛丽亚说。
“爱着,真的那么爱吗?我不知道。我对他真是如痴如狂啊,这是绝对的。换了你,同样会爱他的。”
“他是个真正的男人。”鲁佩说,眼睛望着窗外。她凝视的目光迷失在远方。“这是千真万确的。他比任何人都懂我。”
“你大概是说他比任何人都善于勒索你吧。”玛丽亚说,然后把身子往后一靠,拿手拍着桌子,拍得杯子都跳起来。
“行了,老大,别这样嘛。”
“鲁佩说的没错,”我说,“别那样。人家就是那样生活的。她愿意干吗就干吧。”
“少来,加西亚·马德罗。你完全是在旁观。你压根就糊里糊涂地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你也是旁观!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你不是妓女——对不起,鲁佩,不是故意冒犯。”
“没关系,”鲁佩说,“你就是想冒犯也办不到。”
“闭嘴,加西亚·马德罗。”玛丽亚说。
我听了她的话。我们三个沉默了片刻。后来玛丽亚开始谈起女权主义运动,提到格特鲁德·斯泰因、雷梅迪奥斯·巴罗、莉奥诺拉·卡林顿、艾丽丝·B.托克拉斯(托克拉梅拉,鲁佩说,但玛丽亚没有理她)、尤尼卡·苏尔、乔伊斯·曼索尔、玛丽莲·摩尔,还有一串我记不住的名字。我想,这些都是20世纪的女权主义者。她还提到胡安娜修女。
“她是个墨西哥诗人。”我说。
“也是个修女。我很了解。”鲁佩说。
11月17日
今天我去芬特家了,潘乔没有随行。(我已经不可能整天跟着潘乔转了。)可是,走到大门口时我却紧张起来,担心玛丽亚的父亲会把我赶出去,担心不知道如何对付他,担心他会揍我。我没那个胆量按门铃,于是就在小区随便走了会儿,心里想着玛丽亚、安格丽卡、鲁佩和诗歌。同时,我却无意中想起了叔叔和婶婶,然后想了想自己的一生。我昔日的生活看上去似乎既开心又空虚,我知道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这个决心下得我心情痛快极了。接着我迅速掉头向芬特家走去,按响门铃。芬特先生出来开门,打了个手势好像在说稍等片刻,我这就来了。后来又看不见他了,大门留了一道缝。过了会儿,他又出现了,从前院穿过来边走边卷袖子,脸上带着痛苦的笑意。其实,他的状态好多了。他一把打开大门,说你是加西亚·马德罗吧?然后就握我的手。我说你怎么样啊,先生,他说就叫我基姆吧,别叫先生了,在家里我们别来这种繁文缛节。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要我叫什么,我说叫吉姆?(我刚读了鲁迪亚德·吉普林的作品)他说不是,叫基姆,是加泰罗尼亚语对华金这个名字的简称。
“那好吧,基姆,”我露出轻松甚至开心的笑容说,“我叫胡安。”
“不,我还是继续叫你加西亚·马德罗吧,”他说,“大伙都这样叫你的。”
我跟他从院里穿过去(挽着我的胳膊)。他松开胳膊之前说玛丽亚把昨天的事儿都告诉他了。
“我很欣赏这点,加西亚·马德罗,”他说,“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整个国家都在沉沦,我不知道我们如何是好。”
“我不过是做了谁都会做的事。”我试探性地说。
“甚至连年轻人,理论上是我们变革希望的年轻人,都正在沦为吸毒者和妓女。这些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革命是惟一出路。”
“我完全赞同,基姆。”我说。
“我女儿说你表现得像个绅士。”
我耸了下肩膀。
“她有一些朋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结交,你会见到他们的,”他说,“在某种意义上,我倒不为这个烦恼。你需要结识三教九流的人。有时你得亲自体验一下现实的险峻,不是吗?我想这话是阿方索·雷耶斯[24]说的。可能不是他说的。但有时玛丽亚做得太过了,不是吗?我没有批评她这样做的意思,不是批评她亲身在现实中去历练,应该历练自己,而不是暴露自己嘛,你觉得呢?因为历练过头就有成为牺牲品的危险。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同意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