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乍现(第4/6页)

第二师的其他部队正在他们的左右两面深掘壕沟。这些部队也感受到周围的平静,不过喀麦隆高地兵团第一营不安地发现,运河对岸集结了大量的敌军坦克与运输部队。北面的第四十四与四十八师也同样往此处汇集。与此同时,法军第六十师掌握了沿海地区。期间另有几个兵团与总部单位、后备炮兵、一支比利时机枪连及几辆法国坦克散布四处,增强防备。

尽管如此,盟军的兵力仍然不足以在整条运河战线上布防。戈特希望把兵力集中在紧邻运河东面的几座城镇与村庄,以便减少短缺。这些据点(或者所谓的“阻拦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拖延德军的坦克部队。

五月二十五日傍晚,格洛斯特卫队第二营抵达了卡塞勒(Cassel)。这是座显眼的城镇,因为它坐落在周围几英里内唯一的山丘上。费恩少尉每每想起当时把居民赶出家中,在他们的屋墙上凿洞架枪时,心中依然觉得歉疚。当外出搜寻粮食的弟兄带回来一箱酩悦香槟(Moët &Chandon)、十瓶白兰地等各式各样的美酒时,生命再度出现生机。

五月二十六日下午(大约是希特勒终于撤销休止令的时候)骁勇善战的部队进驻了撤退走廊西面的每一座重要城镇。在东面,从取消的南攻计划调过来的两个师,与原本驻扎于此的四个师会合;而在最南端,法国第一军团在里尔阻挡了德军的行进。

其余被围困的部队(总共超过十五万名士兵),沿着这道狭长走廊拥向北方的海岸。由东面与西面分别撤退的计划已经取消,从两边拥入的部队汇聚成一条汹涌而混乱的人龙。

与此同时,斯图卡轰炸机持续攻击。“勇敢奋战!架起肩上的勃伦枪(Bren gun)把它们打下来,就像打高山鸡一样……”这是史密斯准将诉诸帝国光荣时代而给予的勉励。不过,就连听懂他的话的人也很难领会这个比喻。斯图卡自有一股独特的凶猛无情。

再小的目标也不放过。当一架斯图卡发现第四十八师通信员哈内特中士时,他正在一条毫无掩蔽的马路上骑着摩托车。机枪勐烈攻击,斯图卡两次俯冲,哈内特在马路上疯狂地迂回穿梭,斯图卡两次都没击中目标。紧追不放的斯图卡往上爬升,然后脱队,再度对准他俯冲,却还是没能击中目标。这回,飞行员错估了俯冲力道,他太晚拉抬机身,最后撞进前方道路,轰然爆炸,化成一团火球。哈内特转进一片旷野,抽了根烟,然后继续上路。

绝大多数士兵无法如此泰然自若。第二野战炮兵团的驾驶兵每次遇到攻击,就会不由自主地急忙找掩护,但是长官认为这样只会招引注意。“你们哪个混账东西下次还敢再跑,”他发誓,“老子一枪毙了他。”在那之后,弟兄们乖乖躺平。不过李吉蒙下士萌生一种新的恐惧,每当机关枪子弹扫过身旁的地面,他就几乎无法压抑把腿缩起来的冲动。他总是很肯定他的双腿会被打断。

弟兄们因为斯图卡的攻击而变得麻木,因为缺乏睡眠而疲惫不堪,渐渐失去了一切时间感与方向感。各个城镇失去了自己的风貌,在士兵心里,波珀灵厄(Poperinge)是电车线缠绕在一起的地方;阿尔芒蒂耶尔(Armentières)是整夜嗷叫的野猫;卡尔万(Carvin)则是惨遭炸弹炸死的六十名修道院女孩在月光下整整齐齐排列成行;图尔奈是巡回马戏团遭击的地方——受伤的大象、不省人事的女骑士被四匹乱窜的白马拖着跑,简直是噩梦一场。

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正往哪里行进。第六十重高射炮团的总部勤务兵华纳在黑夜中跟部队走散,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只能随着人群移动,跟着其他人行事。一辆卡车莫名其妙地跟部队失散,第二探照灯营的二等兵史蒂芬是车上的七名士兵之一。为了找路,他们偶尔下车检查尘土上的胎痕,宛如古时候西部荒野中的印第安战士。

“当官的”通常也同样缺乏讯息。第四师军务长副助理李察森少校,慢慢地察觉部队是在往海岸移动,但是他压根没想过撤军。他模模煳煳地认为盟军在某个地方创建了桥头堡,将在欧陆维持一个永久据点。

在普雷梅凯的总部里,戈特将军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当代理作战官布里奇曼上校在五月二十六日清早报到时,波纳尔将军告诉他,撤退已势在必行。

布里奇曼毫不意外。他已经连续五天在他和埃利斯上校共享的小办公室中,断断续续地筹策他的撤退计划,其余时间则专注于加强走廊西面的防御,而埃利斯上校则负责东面。忙中偷闲的时候,两人会争论谁的差事比较倒霉:是面对军心涣散的比利时军队的埃利斯,还是根本不知道他的部队身在何处或者有什么能耐的布里奇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