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断的翅膀(第8/24页)

赛勒玛望着我,月光照着她的面孔、脖颈和手腕,她就像美与爱之神阿施塔特的崇拜者雕刻成的一尊象牙雕像。

她问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为什么不向我谈谈你的过去的生活呢?”

我望着她那对明亮的眼睛,像突然开口说话的哑巴一样回答她说:

“我一来到这个地方就说话,难道你没有听见?自打进了花园,莫非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你的心灵能听到百花低语和寂静唱歌,也一定能听见我的灵魂和心的呐喊声。”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然后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

“我已听到你的声音……是的,我已听到了。我听到了发自夜的肺腑的呐喊声和发自白昼之心的高声喧嚣。”

我忘记了自己过去的生活经历,忘掉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赛勒玛,只感觉到她的存在,立即说:

“赛勒玛,我已听到了你的声音,听到了一曲起死回生、引人入胜的伟大歌声,太空中的尘埃为之波涌翻腾,大地之基因之摇晃震动。”

赛勒玛合上眼,深红色的唇上绽现出一丝苦苦微笑,然后低声说:

“现在我知道了,有一种东西比天高,比海深,比生死和时光更强有力。我现在知道了昨天不知道,也不曾梦想过的那种东西。”

从那一时刻起,赛勒玛变得比朋友更亲密,比姐妹更亲近,比情人还可爱。她变成了一种与我的头脑形影不离的崇高思想,包围着我的心的一种温情和萦绕我心灵的一个美梦。

认为爱情必诞生于长期相处、久相厮跟的人们是多么无知啊!真正的爱情是灵魂互解的结晶,假若这种互解不能在片刻之内实现,那么,即使一年、一代也是实现不了的。

赛勒玛抬起头来,向着萨尼山与天边相接的遥远天际望去,然后说:

“昨天,你还像我的一位长兄,我放心地与你接近,在父亲在场的情况下,我可以坐在你的身旁。而现在,我觉得有了一种比兄妹关系更强烈、更甜蜜的东西。我觉得那是一种超越一切关系的奇妙情感,那是一种强烈、可怕、可爱的关系,使我的心中充满痛苦与欢乐。”

我回答她说:

“我们害怕的、我们的心胸为之颤抖的这种情感,难道不就是那种令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及其周围一切绕着上帝转的绝对规律的一部分吗?”

赛勒玛容光焕发,眼噙泪花,就像水仙花瓣上的露珠闪闪发光。她用手抚摩着我的头,将手指插在我的头发里,然后说:

“哪个人会相信我们的故事呢?谁相信我们在日落月出的时辰里,我们已跨越了怀疑与诚信之间的一切障碍和隘口呢?谁能相信我们初次见面的四月竟是让我们站在了生命最神圣殿堂的阳春之月呢?”

她说话时,我低着头,她的手一直在抚弄着我的头发。此时此刻,假若让我选择,我会放弃王冠和花环而选择抚弄我的头发的如丝的那只柔嫩的手。

我回答说:

“人类不相信我们的故事,因为他们不知道爱情是唯一一朵不需季节合作而成长、发育的鲜花。难道让我们初次见面的是四月吗?使我们站在生命最神圣殿堂的是这一时辰吗?难道不是上帝之手在我们出生、沦为白昼与黑夜的俘虏之前,就把我们俩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了吗?赛勒玛,人的生命并非从子宫里开始,也不是在坟墓前结束。这个充满月华星光的浩瀚宇宙,不乏以爱情相互拥抱的灵魂和以互解联合化一的心灵。”

赛勒玛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将电的波浪留在我的发束之中,在夜间的微风吹拂戏动下,波浪起伏翻动有增无减。我伸出双掌,捧住她那只手,就像虔诚的教徒抚摩圣坛的帷幔祈祷祝福那样,将之放在我那火热的双唇间,久久、深深地亲吻:那热吻能用它的高温熔化人心的一切感受,能用它的甜美唤醒神灵中的一切纯真情感。

一个时辰过去了,其中的每一分钟均等同眷恋情深的一年。夜色寂静,月光入水,周围是一片林木花草。当我们沉醉在忘掉一切、只晓爱情真实的境界之中时,忽然听到马蹄、车轮声在迅速地靠近我们,我们立即从那甜滋滋的昏迷中苏醒过来,由幻梦世界回到了使我们感到进退两难、困惑难堪的现实世界。我们知道法里斯老爹已从大主教家回来了,于是走出树林,等待他的到来。

马车在花园入口停下,法里斯老人下了车,低着头缓步朝我们走来。老人家如同背负重载,疲惫不堪,走到赛勒玛跟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久久凝视着她的面容,仿佛怕她的形象消失在他那昏花的双眼里。随之,老泪纵横,淌落在那他满布皱折的面颊上,双唇抖动,绽现出凄楚的微笑,用哽咽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