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与梅娅·齐雅黛之间的通信(第6/31页)
十分遗憾,我不善于玩任何一件乐器。不过,我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音乐,而且有一种特殊爱好,喜欢研究音乐原理与其结构,进一步追究音乐产生及发展史。倘若苍天假我岁月,我必将写一篇有关阿拉伯和波斯音乐旋律及其出现、演变与更迭的长篇论文。我对西方音乐的热爱堪比对东方歌曲的热爱。我每周都要去欣赏歌剧一或两次。不过,对于西方音乐和表现方式来说,我喜欢交响乐、小鸣奏曲和协奏曲胜过歌剧,其原因在于歌剧缺少与我的性格和志趣相适应的那种艺术拙朴韵味。现在,请允许我欣赏一下你那按在四弦琴上的手和你手中的四弦琴。每当你在弦上弹奏《纳哈万德》277曲的时候,我希望你念及我的名字,将我的情感溶入乐曲之中。那是我至爱的一首乐曲,我曾对之发表过类似卡莱尔278关于先知穆罕默德的见解。
你何不在狮身人面像的威严之前提及我一下呢?我在埃及时,曾一周去那里两次,坐在金色的沙子上,二目凝视着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消磨很多时光。当时,我才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怀着一颗雄心,那雄心在艺术外观面前颤抖着,就像小草临风暴那样瑟瑟摆动,而那狮身人面像则向着我微笑,使我的心中充满着甜滋滋的痛苦和令人欣悦的凄楚。
我像你一样敬佩舒迈勒279博士。他是黎巴嫩培养出来的进行近东新复兴的的少数人之一。在我看来,东方人迫切需要像舒迈勒博士这样的人,以便抵制苏菲派人士和信教徒们在埃及和叙利亚两国造成的影响。
你读过凯尔拉·海尔拉280用法文写的那本书吗?一位朋友告诉我,书中有一章写到你,还有一章写到我。你如有两本,请惠寄给我一本,上帝会报答你的恩情。
已是夜半时分,上帝祝你晚安,并为忠诚的朋友护佑你。
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
1919年1月24日 纽约
尊敬的文学家玛莉281小姐阁下:
向你的美好灵魂致意。今天,我收到了你惠寄给我的几期《文摘》282,我怀着兴奋与敬佩之情读了一篇又一篇文章。我在你的文章里,发现了不少我日夜魂牵梦绕的爱好和倾向;不过,有许多原则需要理论,我真希望我们能够面谈,研究一番。假若我此时此刻在开罗,我一定求你允许我登门造访贵府,以便畅谈《空间灵魂》和《智与心》以及部分“亨利·柏格森”283现象。可是,开罗在地球的东方,而纽约在地球的西方,没有办法实现我所想所盼的论谈。
你的文章表明了你的神奇天赋和你博览群书以及你筛选材料、布局安排的精良鉴赏力。你的文章还清楚地表明了你独具的心理鉴别能力。在我看来,心理鉴别力或心理自信心在任何知识和任何工作之上,这使你的研究成果为阿拉伯语中同种研究的最佳成果之一。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的杰出天赋能离开平日事务研究,走向表露你心底里的秘密,独有鉴别能力和其高尚的隐私呢?创作不是比研究创作者更长存久在吗?难道你不认为写一首诗或写一篇散文比写一篇关于诗与诗人更为宝贵吗?我作为钦佩你的一个人,更喜欢读你描写狮身人面像微笑的一首诗,胜过喜欢你的一篇关于埃及艺术史及埃及艺术如何从一个时代演变到另一个时代,从一个国家转向另一个国家的论文。因为你的狮身人面像一诗能够给予我一种自我心灵的礼物,而你的关于埃及艺术史的论文,只能给我指出一种平常的理性的东西。我的这句话并不否认写埃及艺术史论能够显示你的自我心灵鉴别能力。但是,我觉得艺术——艺术显示漫游、浮动、结晶在灵魂里的东西——比研究更适合于你的罕见天赋;而研究则只能显示漫游、浮动、结晶在社会中的东西。上述所及只不过是以艺术名义求情的一种形式罢了。我之所以向你求情,因为我想把你带给萨福284、伊丽莎白·布朗宁285和艾丽丝·舍奈尔286等你的在天与地之间架起黄金和象牙天梯的姐妹们所在的地方。
我希望你相信我对你的真挚敬佩之情。请接受我的崇高敬意。上帝保佑你。
忠诚的
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
1919年2月7日 纽约
亲爱的梅娅小姐:
你的信把对一千个春秋的回忆送回到了我的心灵中,使我再次站在我们创造的并使之一队接着一队行进的幻影前,欧洲的火山287刚一爆发,那些幻影被沉默笼罩;那沉默是何等深沉,又是多么长久啊!
我的朋友,你可知道,我在我们的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找到了慰藉、亲情和平安?你可知道,我曾对自己说,在地球的东方有一位姑娘,她不像平常的姑娘,而是她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进入了圣殿,站在最神圣的地方,晓知黎明巨人守护的天堂秘密,把我的国家当成她的国家,把我的民族视作她的民族?你可知道每当我收到你的信时,我总是对着幻想的耳朵低声吟唱这支歌?假若你知道这些,你决不会中断给我写信;也许正因为你晓知此事方才中断写信给我;这其中不无正确见地与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