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玛丽(第20/37页)
“妈,你好一点没有?”玛丽说。
莫须有太太两手捧住她女儿的头,尽量吻她直到那两个双生要求她抱才把她们拆开了。
“我现在好多了,囝,”她说。“这些孩子们于我很有好处。到一点钟我可以起床了,我觉得我很好,不过喀佛底太太想我还是不起来的好。”
“我是这样说的,”喀佛底太太说。“我说大妈,你女儿没有回家之前你连一只脚也不要下床来。你明白吗,孩子,因为往往你以为病好了,身上觉得很舒服了,躺在床上没事做,只好起来散散闷,谁知第二天你病又发了,第三天加倍的厉害,到第四天也许要量尺寸预备给你做棺材了。以先我认A的一个妇人就是这样的——她起床来,她说我像平日一样了,她大吃顿猪头肉和生菜,又洗了衣服,谁知不到一星期他们竟把她埋了。病是一件奇怪的东西。我说,你要是病了,便上床去歇着。”
“说是容易的。”莫须有太太说。
“这话原是不错,我难道会不明白,可怜真是可怜,”喀佛底太太说,“可是你能躺多久,总得躺多久。”
“怎么样,你同奥康诺太太过得来吗?”莫须有太太说。
“就是那个女主家吗?”喀佛底太太问,“一只老狐狸,我敢说她。”
莫须有太太把奥康诺太太的几个重要的特点很简略的说了一遍。
“那些要人侍候的大都是怪物,老天爷知道的,”喀佛底太太说。
这时关于工作的问题很可以发生段一重大的辩论,但是那群孩子,不注意谈话,天翻地覆的吵闹,使说话不能进行。玛丽被诱入他们的游戏队里,这里面有抢四角,有放鹰捉兔,还夹一种跳背的游戏。不到五分钟工夫她的头发,她的袜子全都掉下了,她后面的裙子有四分之三都到前面来。那两个双生在床上大呼大撞,他们把面包,牛油,糖屑一齐抹在床上和莫须有太太身上,同时他们的母亲对着莫须有太太高声讲她的故事,她的声调压倒了孩子们的喧嚷正如同一个迷雾海上的汽筒压倒波涛的汹涌一样。
二十
玛丽将她第一天得的工钱全花了,买了几样好小菜给她母亲开胃。天刚一亮她便轻轻的爬起来,点着火,泡上茶把她买的东西拿出来摊在床边上。她买的是一块咸肉,两根腊肠,两个鸡蛋,三片火腿,一个糖馒头,一便士的糖果和一只猪爪。这些东西还加面包,牛油,茶,一共堆了一堆,一个病人坐在这样一个食物堆里总可以吃满意了。玛丽于是唤醒了她,自已坐在一旁心甜意蜜的看着她妈的眼珠慢慢的,莫名其妙的,从这食物上滚到那食物上。莫须有太太用她的食指在每种食物上轻轻的摸了一摸,一一道了它们的名字,居然都没有叫错。于是她捡起一块有四种颜色的,像太阳的光彩似的,美丽的糖果放在嘴里。
“像这样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好孩子你。”她说。
玛丽将身子左右的摇荡,很快活的,高声的哈哈笑了,她们把每样都吃了一点,两人都很高兴。
莫须有太太说今晨她觉得完全好了。她一夜睡得很甜,还作了一梦,梦见她兄弟伯德哥站在美洲的极远的海边上,隔着大洋高声喊过来说不久他要回爱尔兰,他在美洲很得法,并且他还没有娶亲。他的模样一点没有改变还像二十年前他与父亲同她三人在家时一样年轻,一样活泼。做了这个好梦,又睡了一觉好觉,她的力气精神完全恢复了。莫须有太太又对她女儿说她今天决计自己去做工。依她的是非的观念把她孩子做成一个短工的佣妇是不合式,特别是她和她女儿不久都要走好运了,这是很可靠的,差不多是确实无可疑的。
梦这样东西,莫须有太太说,不是没有来由的。有许多事情我们平常不知道在梦里会知道。她以先做过不少不少的梦大都是应验的,所以她对于梦中A允许,警告或恐吓再也不能忽略了。虽然也有许多人做了梦没有果,这大都是因为吃得过饱,或者是一种倏忽的轻浮的想象。比方酒醉的人常常梦见奇怪的可怕的事情,像这类人就是在醒的时候他们的朦胧的眼睛,朦胧的智识对于那些想象的仇敌往往很容易放大到超乎合理的比例之外,他们睡着了,他们的梦境当然也被这种朦胧,空虚的旋转与幻想所支配了。
玛丽说她有时一点梦也不做,有时做得很清楚,但是平常都是夜里做了梦,醒来全忘了。有一次她梦见一个人给了她一先令,她很小心的拿来藏在枕底下,这个梦很真很清楚的,她早晨醒来伸手到枕下去探探那先令在不在,但是没有。第二天晚上她又梦见同样的梦,她把幻象的钱塞到枕下的时候,她大声对自己说“我现在又做这个梦,昨夜我也做了这梦。”她妈说假使你连着做三次,必然有人真会给你一个先令的。对于这话玛丽极赞成,这自己承认她在第三夜竭力想要再做这个梦,但是不知为什么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