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5页)
白拒沉下脸之后,便开始低头整理照相器材,然后头都不回地走了。
女演员大为光火,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陆弥头上,陆弥只管收拾灯具和三角架等物,也匆匆地离开了游泳馆。
在回工作室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好长时间白拒才说:“明天就把定金退给她。”
陆弥低声道:“知道了。”
“你怎么了?”
“没怎么。”
“说嘛。”
“白拒,你知道吗?从今往后我需要钱供楼。”
“你买楼了?”
“对,今天下午付的定金,是兰亭公寓。”
“那儿的地段还不错,交通也便利。”
“就是说嘛。”
“供楼归供楼,工作室也要有自己的品位。”
“我懂。”
“你不懂,女人都是见利忘义的。”
白拒又是头都不回地走了。陆弥心想可不是嘛,自己当初就是因为仰慕白拒的个性才下决心跟他一起工作的,可是现在她又有点受不了他那种连钱的面子都不看的酷。
人怎么那么容易向钱低头呢?陆弥暗自感慨,事情如果放在从前,火冒三丈干不下去的肯定是她,今晚她却什么都忍了,简直就像个粗使丫头似的,要不是白拒收拾东西走人,没准她就真的下水了,也难怪白拒骂她见利忘义。
其实这时候也才晚上十点半,陆弥正准备回到子冲那里去,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叫她回一趟家。陆弥说好吧,明天我就跟子冲一块回去。陆弥的妈妈沉吟了片刻说,你还是自己先回来一下吧。
陆弥回到家,见到客厅里坐着爸、妈,还有嫂子熊静文和哥哥嫂子的女儿陆蓓蓓,他们齐齐地望着她,脸色却是灰暗的。陆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待开口,母亲已经使眼色叫她到里屋去。
进了里屋母亲就开始掉眼泪,她说:“弥儿,你哥他住院了。”
陆弥问生了什么病?母亲说:“开始他只是不舒服,发低烧,我们也没有太当回事,结果这些天做了全面检查,想不到他竟然患了严重的肾病,而且病情发展得很快,有一个肾已经完全不工作了……”
陆弥顿时傻了。半晌,她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到医院去。”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医生说了,唯一的办法是换肾,而且还有一个最佳时机的问题,过了这一段,你哥的体力就撑不住这么大的手术了……你知道这个手术要花好多钱,光是换肾就要三十万,还有肾源呢,都是钱……”母亲叹了一口气。
陆弥没有说话,她也只有十万块钱,其中一半还是子冲的。
母亲终于停止了掉眼泪,她严肃地望着陆弥,说:“你哥和静文就没什么积蓄,我和你爸都是工人我们能有几个钱?基本上你哥娶媳妇的时候都花了,现在拿出棺材本不到六万块钱……所以弥儿,你有多少钱都要拿出来救你哥。”
这话真是像针一样扎在陆弥的心上。
夜里,陆弥睡在自己原先的小房间里,自她走后,蓓蓓便住在这间房。晚上猜到她不走了,蓓蓓便跟静文去睡大床了。
躺在床上,陆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首先没想到的是,灾难在向她瞄准的时候她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其次,这件事她该怎么向子冲开口?说,我们不买房了,那十万块钱必须要拿出来救我哥?
为什么刚才母亲的话会刺痛陆弥?这其中是有特殊原因的。陆弥的父母亲都是客家人,客家人本质上都有些重男轻女,表现在陆家就甚之又甚。可以说在陆家无论有任何举措都是围着儿子陆征团团转,这几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小的时候,家里的生活不富裕,就是有一个鸡蛋也是给陆征吃,陆弥所以搞成一个男孩子性格也是因为从小捡哥哥的旧衣服穿,在家什么活儿都得干,竟然打煤饼时爸妈都不让陆征帮她,那时她头发剪得短短的在贫民区疯跑,谁都当她是一个男孩子。
高中毕业的时候,母亲给她联系了制袜厂,母亲说,我们家是供不起两个大学生的,你哥哥肯定要读书,你要跟我和你爸一样挣钱养家供你哥读书。
这件事根本是毫无争议的定下来了,可惜的是陆征连考了两年都没有考上大学,反而是陆弥轻而易举地考上了一所名校,但即便是这样,陆弥的父母还是不想让她上大学,他们说上大学太花钱了,而他们累死累活就是想攒钱买一间凉茶铺,至少可以保证陆征将来聊以为生。这个决定太伤害陆弥了,她跑到外面去一天没回家,当时她能想到的报复父母的唯一办法是她要去当妓女,自毁形象让父母亲一生尽失脸面。
到头来陆弥所以能上成大学,还是因为陆征据理力争。陆征和陆弥的关系其实还是非常好的,陆征说家里有一个大学生太重要了,你们不要鼠目寸光。他的无私和宽厚让父母觉得他完美到无以复加,相比之下陆弥就显得太不懂事了。尽管这件事的结果还是陆弥上了大学而陆征去了制袜厂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