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DD(第6/12页)
“拿着呀,”他说,笑容收敛了些,“拿着吧。你知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主要是靠推理。我很擅长这一套。喂,你以后迷路时最好有我在车上,我可会找方向 了。”
她这才接过钥匙,动作很快,也很小心,避免碰着他的手指,他马上明白她后面不会来见他了。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本事,也能看出来。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行了,那眼神与其说是感激,不如说是恐 惧。
“谢……谢你。”她说。这一转眼间,她就在谨慎地把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想让他靠得太 近。
“举手之劳。好了,别忘了,五点半在‘西码头’。那儿的煎扇贝是本州这一带最棒的。”把幻想维持下去吧,有时候你不得不维持下去,不管内心感受如何。虽然这一下午的欢乐消失了一部分,但还有几分留了下来。他看到路线了,这总是让他觉得很好。只是一个小把戏而已,但是知道自己如此这样真是太好 了。
“五点半。”她附和道,可当她拉开车门时,那回头一瞥就像是对着一条只要一松开皮带就会咬你一口的狗。她很庆幸自己不用与他一起开车去弗赖堡了。不需要很懂心理学,彼得也能看出这一 点。
他站在雨中,看着她从略有坡度的停车位上倒车,当她开走时,他像个快乐的汽车推销员一样朝她挥了挥手。她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指作为回应。他虽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于五点半钟准时来到“西码头”,而她则不见踪影。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仍然没有露面。不过他还是待了一阵子,一边坐在吧台旁喝酒,一边留意302号公路上的往来车辆。大约五点四十分,他觉得自己看到她没有减速就过去了:一辆绿色的福特车在雨中疾驰而去,这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一辆绿色的福特车,后面可能拖着也可能没拖着一束淡淡的黄光,那黄光刹那间便淹没在昏暗的天色 中。
得过且过,过了作数,他想,可现在快乐已经消失,伤感再度回来,这种伤感有些自作自受的意味,是为某种没有完全忘怀的背叛所付出的代价。他点燃一支烟——过去,还是个孩子时,他常常假装抽烟,而如今他再也不用假装了——又叫了一扎啤 酒。
米尔特把酒递给他,并对他说:“你得吃点东西垫垫胃,彼得。”
于是彼得又点了一盘煎扇贝,在接着喝另外两扎啤酒时,还蘸着调味酱吃了几个扇贝。后来他晃悠到另一家以前不常去的酒吧,但在去那儿之前,他给住在马萨诸塞州的琼西打了个电话。可琼西和卡拉这天晚上正好难得外出,接电话的是保姆,问他要不要留个口 信。
彼得正想说不要,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就说彼得打过电话了。告诉他彼得说SSDD。”
“S……S……D……D……”她一边记一边说,“他会明白——”
“哦,是的,”彼得回答,“他会明白 的。”
半夜时,他醉醺醺地待在新罕布什尔一家不知道是叫马蒂拉德还是拉蒂马德的酒馆里,对一位跟他一样醉醺醺的小妞说,他曾经真的相信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那小妞虽然一边点头一边说是呀是呀,可他心里清楚,她满心想的是在酒馆关门之前能让他再为她买一份咖啡白兰地。这也没什么。没关系。他明天早晨起床后会头痛,可还是会去上班,也许能卖掉一辆车,也许不能,但不管怎样,生活还是会继续。也许他会卖掉那辆暗红色的雷鸟,再见吧,宝贝。生活曾经很不一样,但现在总是老一套。他想他可以接受。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SSDD,所以其他一切都去他妈的吧。你长大了,成了一个男人,对一些不那么称心如意的事情你得适应;你发现梦想机器上已经贴有一个“出了故障”的大牌 子。
等到十一月,他就会与朋友们一起去打猎,这是很值得期待的事情……不仅如此,也许待会儿回到车上时,还能与这位醉醺醺的小妞痛痛快快地乐一乐呢。不断地期待是医治头痛的良 药。
梦想只属于孩 子。
1998年:亨利接诊一位大胖子病人
房间里光线昏暗。亨利每次接待病人时,都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他饶有兴致地发现,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他觉得这主要是因为他们的心理本身就很阴暗。他接待的主要是神经病患者(森林里到处都是这种人,他有一次对琼西这么说,当时他们正在——哈哈——森林里),根据他毫无科学依据的猜想,他们的问题是一道屏障,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病情加重,他们的内心也愈来愈暗。多数时候,他对病人既怀有同情,又保持着距离。有时也可怜他们。还有极少数病人则让他失去了耐心。巴利·纽曼就是这种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