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鼠 (第27/41页)
“大爷,情况不大对劲呢。”
哦?山崎如此回应的同时,垂挂在入口的帘子被拨了开来。
一个未满十岁、生得一脸稚气的女童将脑袋探进房内。噢,这不是美铃吗?山崎坐起身子问道:“怎么了?时候都这么晚了。噢不,难道已是黎明时分?”
女童默默地递出一只碗。又市瞧见了她小小的指头。
“哦?三佐大人为我们俩煮了杂炊?”
女童颔首回应。
“这真是教人不胜感激。说老实话,在下已有好一阵子没吃顿像样的饭了。那么,就不客气了。”
女童转头望向又市。噢,这位是在下的友人,山崎说道。
女童转身放下帘子,接着又再度探进头来,又递出了一只碗,碗上冒着腾腾热气。
“哦?连在下友人的份也准备了?真是感激不尽。”山崎接下了碗,诚挚地向女童低头致谢。女童再度转身,接下来又以握有筷子的小手拨开帘子,向又市递上筷子。
“噢。”又市短促地回应一声,收下了筷子,女童便放下帘子,转身离去。
“这小姑娘不懂得什么礼节,是不是?在下就欣赏这点,孩童本就该诚实。过于谄媚教人困扰,寡言木讷反而教人怜爱。这小姑娘,乃此处一名曰三佐的耆老的孙女,爷孙俩对我这懒骨头甚是关照。”
原本因疼痛与疲累无法专注,这才发现此处冷飕飕的,丝毫不像屋内该有的温度。热腾腾的杂炊渗入胃腑,味虽清淡,感觉却甚是美味。一如山崎所言,两人已有四五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山崎说道:“打在下妻子亡故后,在下就没干过什么像样的活儿,”山崎转头朝帘子缝隙间凝望,继续说道,“几可说是自甘堕落。唉,虽说是亡故,其实是死于在下之手。”
“死于大爷之手?大爷杀了自己的妻子?”
没错,山崎说道:“鸟见役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名义上虽为寻鸟,暗地里其实和御庭番差不了多少。得巡行江户周遭观察地势、绘图注记,因此常得外出远行。此外,还得不分昼夜监视大名宅邸等等,干的活儿与密探没多大分别。”
又市漫不精心地聆听着。长耳曾说过,这是份寻找鹰、雀和蛙的差事。
“然却收入甚丰。不仅高达八十俵五人扶持,就连传马金也没少。不仅如此,通常还能收受点贿赂。鹰场中上至鹰头,下至撒饵者,仅须略施恐吓,便可强行索贿。”
“原来是这种差事?”
“没错,正是这种差事。只消四处游荡绘些地图,嗅到银两的气味便搜刮些许。鸟见役共有二十二名,尽为世袭。至于在下,则是个赘夫。”
“赘夫——却将妻子给……”
却将妻子给杀了?不不,在下所杀的第一人,乃在下的弟弟。难道不曾向先生提及?山崎回答道:“在下原为职阶不高的一小普请组的次子,上有一兄,下有一弟。家弟甚不成材,四处为恶。在下除剑术外别无所长,加上生性木讷不善融通,故与为人正直的家兄较为友好,同家弟则颇为不和。一日,任鸟见役的山崎家遣使前来招赘,告知其女对在下一见钟情云云。唉,如今忆及,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笑话,但条件如此诱人,事情当然也顺利谈成,在下就这么成了山崎家的赘夫。不过,之所以说是个阴错阳差的笑话,乃因这山崎家招错了人。”
“招错了人?”
“山崎家原本要招的,乃是家弟。然家弟因放荡不羁,与我们家已少有往来,更无人料到竟有人欲向家弟提亲。故我们家便径自判断山崎家欲招者,应是在下。”
“难道,其女钟情者,乃是令弟?”
“谈不上钟情。实乃家弟玷污了人家。”
“玷污?大爷,这……”
山崎仰面躺下,有气无力地笑道:“不过是个无赖玷污了武家女子。总之,在下妻子重体面,想必不愿承认遭淫而失完璧之身。不过,也欲迫使这无赖负责,方谎称对家弟一见钟情,以作掩饰。适逢其父解职退隐,正欲为女招赘,以承其职。总而言之,两家均严重误判。在下的亲事,就这么在谎言与误判中谈成了。可笑不可笑?”
“哪儿可笑了,大爷?这种事可是前所未闻的荒唐。难道直到入门前,大爷都没见过妻子?只要见上一面,便能察觉误会才是。”
“见是见过。然当时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