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鼠 (第15/41页)
“杀鸡儆猴?”
“用意是昭告世人,惹着祇右卫门,便是如此下场。大人,于自身番望楼垂挂死尸,确是藐视王法之举。但会如此认为的,仅是身为武士的大人。”
“难不成百姓见状,会作不同感想?”
“大人任职官府,须以执法为职志。而小的这等人,既是辅佐大人的下属,亦是受王法保护的百姓。人须守法,法亦可护人。大人的职责,是将盗贼或杀人凶徒悉数绳之以法,遇有穷人诉苦,亦须耐心倾听。如此一来,百姓对大人便毫无抱怨,且满怀敬爱之情。但这下子,”万三指向望楼说道,“被如此侮辱,百姓见状将作何感想?奉行所已不值信赖,官府已无力护民。凶手如此做,用意似乎在此。”
想不到同一件事,看在武士及百姓眼里竟是如此不同。志方不觉陷入沉思。
“大人动怒是理所当然,毕竟此举简直是对官府的大胆挑衅。不过,在我们看来,没有任何事比这更骇人。对百姓而言,这根本形同胁迫。”
“如此说来,的确是杀鸡儆猴。噢,且慢,但……又是针对谁杀鸡儆猴?论其用意,或许仅为夸示一己实力?”
“不,小的并不如此认为。或许,该回头想想日前发现的无宿人尸骸。这些遭人杀害的无宿人,或许正是祇右卫门的棋子。”
“什么?”这点可是从没想过。
“大人,小的想说的实为此事。或许有谁向祇右卫门吐出了毒牙,决意不放任其为所欲为,便挺身相向,杀了他的棋子,惹得祇右卫门勃然大怒,因此……”
“且慢,万三。如此说来,被人挂在上头的遇害者究竟是……”志方望向番屋的木墙。遇害者正躺在墙后。
小的也不知道,万三说道:“只不过,小的判断并非挺身相向者。那打火夫就不用说了,小的毫不认为损料屋小厮、当铺女伙计,乃至阿睦能有这能耐。若祇右卫门真如传言所述——或许习于拿对手的亲人开刀,因此便遣人杀害对手之家人至亲,以为报复——”
那么,就真是杀鸡儆猴了。若是如此,死者之间毫无关联,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至今依然毫无确证,万三低声说道:“诚如小的稍早所言,这仅为一己推论。只不过……”
“不,无须进一步详述,本官也想通了。万三,本官多亏有你这么个好下属。即便这番推测有误,你助本官发现武士之眼界何其狭隘,对本官而言已是获益良多。不过,倘若你的推断无误,此事可就十分棘手了。首先,得证明的确有人冒用祇右卫门名号横行霸道,还得证明有人不愿姑息而挺身反击。犯罪本就不可纵容,然被害人暗地报复亦须禁止。更何况对此反击之报复已沦为残杀无辜者。如此一来,当然是兹事体大,岂不是犹如于官府无从察觉之处大开杀戒?”
依法依理,均不可纵放。
“是否该尽快详查众无宿人尸首的身份?”
“当然。本官将尽快通报调查该案的同心。接下来——”
或许得找出垂挂此处的死尸的家人至亲。
“哦?”万三自志方身旁凑出了脑袋,朝木门那头望去,“大人,没想到……阎魔屋的女店东,这么快就来收尸了。”这冈引说道。
四
一把将门推开,只见屋内一片狼藉。
此处是长耳仲藏位于浅草外围的居处。土间内有双严重磨损却大得吓人的木屐,以及一双老旧的竹皮草履。木屐虽被踢翻了,竹皮草履倒是依然摆放整齐。
拉门尽已满目疮痍。看来像是先给踢倒,又被踩破的。土间的水缸也破了,幸好水勺依然完好,又市掬起勺底余水,啜饮一口。之后鞋也没脱,便踏入了屋内。
长耳的住处其实是个工房,屋内虽宽敞,却毫无隔间。工具、绘笔、颜料散乱一地,看似材料的竹子与木材也撒了一地。灰烬自破裂的火钵倾泻而出,在榻榻米上叠成了一座小山,火钳更是倒刺在榻榻米上头。屋内物品悉遭毁坏,无一完好。
感觉四下无人。长耳他……难道也教人给杀了?
“人不在。”
啊!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将又市吓个正着,不禁失声高喊。
只见山崎寅之助跪坐外廊。
“大、大爷!你怎会在这儿?”
“在下一直在这儿,但仲藏可就不知去向了。从天花板上一路搜到茅厕,就连榻榻米都掀起来搜遍了,就是找不着那大块头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