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1/12页)
在这段个人演讲当中,埃特纳来到桌子旁边,咧嘴笑了笑,打断了阿扎赖亚:“噢,噢,看来你最后没有迷路。我就住在游泳池边上最后一间房子里。万一你有机会在这儿找到什么正义,马上来告诉我,好让我们不等它发芽就把它掐死。”
大厅的另一侧,约拿单的母亲哈瓦向他招手示意。小西蒙手里捧着杯子,走过来要约拿单把这个新来的人借给他几天,以便让他也在羊圈干出点奇迹来。
在他们互相告别时,丽蒙娜碰了碰他的胳膊,邀请他哪天晚上再来聊天、下棋,要是他乐意的话,还可以把吉他带来。
一回到理发室,阿扎赖亚就想起约拿单和丽蒙娜房间里挂的那幅画:砖墙上那只口渴的鸟,周围的黑暗,倾斜的光柱,以及光柱照射在画面下方角落里那块砖上所造成的耀眼伤痕。我得到了邀请,可以再去聊天、弹吉他、下棋。要是她希望得到原谅的话,她必须更多地讨好他。她那个婴儿死了,而现在她甚至连个婴儿也没有。
“他是个叽里呱啦的骗子、马屁精、牛皮大王,”约拿单对丽蒙娜说,“却让人忍不住有那么点儿喜欢他。我打算去找尤迪谈谈水果装运的事。我不会回来太晚的。”
夜色很浓,笼罩着基布兹。天气阴湿、寒冷,刺骨的寒风丝毫没有减弱。这事儿真有趣,丽蒙娜心想。她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丝微笑。
在以后的日子里,阿扎赖亚·吉特林做了更多的修理工作。他的精力用之不竭。他不停地擦油、调试;拧紧这个,又拆开那个,再组装起来;换掉报废的电池,重新调试风扇皮带;还到处冲洗、封蜡、抛光。他开始重新整理拖拉机库,把工具摆得井井有条,钉起了一个宽木块,按照大小顺序在上面挂上螺丝刀、扳手和钳子,把所有的抽屉都贴上了标签,又用去污剂把肮脏的混凝土地面刷干净。他说服约拿单爬上椽木,把蜘蛛网和铁皮屋顶下的鸟窝都清除掉。他把所有的零部件都归了类,列了一张完整的财产清单。作为点睛之笔,他又从杂志的插页上剪下一张福利部长那胖乎乎的大彩照,把它贴到了墙上。从此以后,这位脸蛋鼓鼓的、喜笑颜开的约瑟夫·伯格博士便每天都带着自我满足的欣喜,俯视着这两个人干活。
每天一大早,阿扎赖亚就穿着那套稍嫌肥大的深蓝色工作服站在那儿,等约拿单带着拖拉机库的钥匙来开门。约拿单一如既往,总是睡得迷迷糊糊,而且忿忿不平,经常眼里带着泪水。阿扎赖亚便想方设法让他振作起来,给他讲一些老象棋大师的故事,像阿廖欣[40]、卡帕布兰卡[41]和拉斯克[42],跟这些人比起来,如今的顶尖人物博特温尼克[43]和彼得罗相[44]等人,可以说都是蹩脚的、不足挂齿的人。毫无疑问,他在这方面的知识都来自约拿单借给他的那几本象棋杂志,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把它们全面彻底地研究了一遍。
一天晚上,阿扎赖亚来到约里克和哈瓦的家。从八点一直到几乎午夜,他口若悬河地给他们讲述犹太人命运的循环特点和不断重复发生的毁灭、赎罪模式。他不仅再三重复自己的观点,而且还不时提及约里克·利夫希茨的一些文章,那是他碰巧在娱乐室的工党月刊上看到的。他还阐述了创造性个体在基布兹社会的地位。尽管他知识有限,但他热情无限,偶尔也确实提出了一些新颖的观点,以致约里克在他走后竟评论说:“你可以相信我,哈瓦,我在这些事情上很少出错。那个孩子确实有点儿才气。要是他比较幸运,能找到一位好姑娘,他也许能干成点儿事业。”
“他很古怪,也很悲哀。”哈瓦回答说,“要是你问我的话,我说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同你和你的那些伟大发现一样!”
阿扎赖亚还没来得及把他的最后两包美国香烟作为礼物送给什么新结交的朋友,便把它们在打赌中输掉了。一天晚上,他来到游泳池旁边的最后一间房子里,再次向埃特纳做了自我介绍,并见过那两个从初冬开始便跟埃特纳住到了一起的女孩,然后便开始谈论柑橘。他声称葡萄柚不过是柑橘和柠檬的杂交品种,埃特纳不仅坚决反对,而且扬言要跟他打赌。阿扎赖亚当即指定两个女孩为裁判,要求她们做出裁决。她们并不支持他的意见。他毫无怨言地服从了裁决,把两包香烟放到了桌子上。走前他许诺要把《大英百科全书》中的有关卷本拿来,因为他打算证明,不管怎么说,确实有一种水果一半是柑橘、一半是柠檬。
从埃特纳那儿出来,他又走访了负责音乐的斯鲁利克,给他足足弹了十分钟的吉他。阿扎赖亚的脸上始终堆着笑,可是眼睛却总是狂眨不止,好像一只小猫想要人给它挠耳朵似的。事实上,小猫成功了,因为斯鲁利克决定让他参加基布兹五重奏小组的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