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讲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怎么为一个想法陷入窘境(第5/21页)
“啊,我这就好,一秒钟!……”
……
“上帝啊,快点,快点……拿紧身胸衣,玛弗鲁什卡!……黑的毛连衣裙……就那件,还有靴子——那一双。啊,不对,高跟的那双。”连衣裙沙沙响着往下套,粉红色的和服飞过桌子落在了床上……玛弗鲁什卡忙成一团;玛弗鲁什卡在椅子上磕了一跤……
“不对,不是这样,拉紧点儿,再拉紧点儿……您长的不是一双手——是两截木头……袜带在哪儿啊,啊?我对您说过多少遍了?”紧身胸衣穿好了,可颤抖的双手怎么也没办法把乌黑的辫子在后脑上缠好……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利胡金娜嘴里咬着一枚骨针,斜过眼睛——她斜着眼睛瞧瞧那封信,信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收。
明天她将在楚卡托夫家的舞会上见到“他”,将同他谈话,转交这封信——这既可怕又痛苦:这其中包含某种性命交关的东西,不能不想,不想!
不安静的黑发结从后脑勺滑下来了。
是的,一封信。信封上明确地写着: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收。只是奇怪,是利潘琴科的笔迹……全是胡说八道!
她穿好纽扣开在背后的黑色毛连衣裙,飞一般地出了卧室:
“好了,我们走,走啊……顺便,这封信……谁写的……”
“?”
“好吧,不必,不必……我准备好了。”
她为什么急于去参加群众集会?为了好在路上能探询、查问出点什么?
可探问什么?
在大门口,她们碰到了一簇毛、小俄罗斯人利潘琴科:
“原来你们要出去,到哪儿去?”
索菲娅·彼得罗夫娜失望地摆了摆一只毛茸茸的小手和暖手筒:
“我去参加群众集会,群众集会。”
但是,狡猾的一簇毛不肯罢休:
“妙极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火了,停了下来,死死凝视着一簇毛。
“我好像认得您,您租一间屋,住在……曼东什。”
这时,不要脸的、狡猾的一簇毛大为不安起来,突然呼哧呼哧喘着气,后退了几步,举着自己的皮帽,停在那里。
“您说,这讨厌的家伙是什么人?”
“利潘琴科!”
“完全不对,不是利潘琴科,而是敖德萨来的一个希腊人:马甫洛卡尔达托。他常到我隔壁的一间屋里去,建议您别接待他。”
但是索菲娅·彼得罗夫娜不听。马甫洛卡尔达托,利潘琴科——全都一样……一封信,瞧,一封信……
高尚,端庄,苍白!……
她们顺着莫依卡街走去。
她们的左边,晚霞金黄、绯红的最后余晖在花园的树叶上飘曳摇晃;再靠近点,可以看到一只山雀;而一条沙沙响着的线条,顺从地从花园伸延到石块上,弯弯曲曲围绕在过路行人的腿脚旁边,并把树叶编织成红黄色的絮絮叨叨的悄声细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开阔的空间这么鸣响着。
“您听见了吗?”
“什么?”
……
“呜呜呜——呜呜呜。”
……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在莫斯科、彼得堡、萨拉托夫市郊的空间,在城市、森林和田野里,这个声音不很响亮地在鸣响。你听到了一九〇五年的这十月之歌了吗?早先没有这歌声,这歌声将来也不会有……
“对,这是工厂的汽笛声:有的地方,工厂罢工了。”
可是,工厂没有鸣汽笛,也没有刮风,狗也没有吠叫。
她们右边脚下,莫依卡河成了天蓝色,而河对面从水上竖着一道石砌河岸的红兮兮的线,顶部是花纹式铁栏杆;一色的亚历山大时期的明亮三层楼房,都靠五根石柱支撑着;柱子间的入口处阴森森的;二层的上方是同样的一圈装饰性雕塑,一圈挨一圈——每一圈都由雕塑组成。
一个穿灰大衣的人把自己冻僵的傲慢鼻尖裹在海龙皮领子里,驾着马车从运河和楼房之间疾驰而过;鲜黄的帽圈在摇晃,马车夫那帽子粉红的基部也轻轻地在摇晃。一位宫廷胸甲骑兵的军官同利胡金娜走到并肩时,他鲜黄的帽圈高高地飞离了秃顶,这是奥马乌奥梅尔加乌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