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化仪式(第28/29页)

不,他不笨,他是个畜生,一个杀手,但并非如我所设想的那样愚痴。他不缺心眼。在无论什么伪装之下,缺心眼是极为罕见的。

“因为它们得吃东西。”他科学地解释给我听,“它们在下面找得到食物。它们的身体能够适应那种异常寒冷的水。眼睛能够适应黑暗。一有动静它们便能感觉得到。如果它们看见任何一丝闪光,或者它们也许感到了你牵动引线发出的震动,它们就被吸引过来。它们知道说不定有活的东西可以吃。但倘若你不抖动鱼竿,就一条也别想钓到。如果我有个儿子,你知道,这就是我刚才在想的,我会教他怎么抖动。我会教他怎么在引线上挂诱饵。有不同种类的诱饵,你知道,大多数是苍蝇蛆或蜜蜂蛹,他们专为冰钓培养的。我们会下山到商店里去,我和小莱斯特,我们会在冰钓商店选购。用小杯子盛的,你知道。如果我现在有小莱斯特做伴,你知道,如果我一辈子没有给这种古怪的伤后神经紊乱症毁掉,我就会和他一起待在这儿,教他全部的技巧。我会教他怎么使用钻子。”他指着那工具,工具依然放在他身后稍稍够不到的地方,“我用的是五英寸的钻子。它们从四英寸到八英寸宽。我比较喜欢五英寸的窟窿。再好不过了。我从来没碰上过从五英寸窟窿里拉不出鱼的问题。六英寸太大一点。六英寸太大的原因,刀片宽出一英寸,看上去似乎不多,但如果你看看这五英寸的钻子——瞧,我拿来给你看。”他站起身,走过去,拿起钻具。尽管他穿着棉连衣裤、长筒靴,使他粗大的身躯更显矮壮,却是灵活地走过冰面,只用一只手就一把抄起钻子,其架势就像你打出一个飞球后,小跑步返回板凳时顺手从球场上抄起垒球棒一样。他走到我面前,举起钻子,将雪亮的长钻头直逼我的面孔。“就是这。”

就是这。这就是根源。这就是本质。就是这。

“如果你将这五英寸的钻子和六英寸的钻子作比较的话,”他说,“就大不相同了。当你用手钻过一英尺到十八英寸的冰层时,用六英寸的钻子比用五英寸的要费劲得多。用这把我可以在大约二十秒钟的时间里钻通一英尺半厚的冰层——倘若刀片锋利结实的话。锋利是最要紧的。你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刀片锋利。”

我点头。“冰面上真冷。”

“你还是相信为妙。”

“到现在才注意到。我越来越冷了。我的脸。我架不住了。我该走了。”我朝后退了第一步,离开他周边的稀薄的雪水和他垂钓的窟窿。

“不错。你现在知道该怎样冰钓了,是吧?也许你想写本书,谈谈那个,而不是破案的故事了。”

往后面一次退半步,我朝岸边退了有四五英尺远,但他仍然用一只手端着钻子,螺旋刀片对准我眼睛原来所在的高度。我完全溃败。我开始撤退。“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地点了。连这你也知道了。你知道所有的事,”他说,“但你不会告诉别人,是吧?有个秘密地点感觉很不错的。你不会告诉别人。你学会了什么都不说。”

“我会守口如瓶的。”我说。

“山上有条小溪流进来,越过一道道山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说,“我从没探寻过源头。反正是一股源源不断的水流,从那儿流到这儿的湖里。湖的南边有个溢洪口,水从那口子里流出去。”他用手指着那边,依然端着钻子,他一只戴着无指手套的大手紧紧地抓着它不放,“湖下还有数不清的泉眼。水从湖底上来,所以水不断地更换。它自我净化。鱼必须有清洁的水才能存活,长得大而且健康。这地方具备所有这些因素。都是上帝创造的。人跟这些没有关系。这就是它为什么这么干净,这就是为什么我到这儿来的原因。如果有人来插上一手,我就立刻走开。这就是我的座右铭——一个潜意识里充满伤后神经紊乱症的人的座右铭:远离人群,接近上帝。所以别忘记这是我秘密的藏身之地。一旦秘密泄露,祖克曼先生,就是你讲出去的时候。”

“我听明白了。”

“还有,嘿,祖克曼——那书。”

“什么书?”

“你的书。把书给我寄来。”

“你一定会有的,”我说,“邮寄来。”说着便开始穿过冰湖往回走。他待在我身后,端着那个钻具,看着我慢慢地走开。路很长。即使我逃脱,我也知道我一个人待在我房子里的五年告一段落了。我知道如果真写完那本书,当我写完书的时候,我将不得不搬到别的地方去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