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净化仪式(第14/29页)
“她的心碎了吗?”我问。
“祖克曼先生,不可复原——永远没有。在她在医院里临终的时候,在她弥留之际,你知道她说什么?她不断地呼叫护士,就像过去病人呼叫她一样。‘哦,护士,’她说,‘哦,护士——把我送上火车。我家里有个生病的婴儿。’一遍又一遍,‘我家里有个生病的婴儿。’我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死去,我知道那生病的婴儿指的是谁。瓦特也知道,是科尔曼。她是不是会好过些,要是瓦特没有用他那种将科尔曼永远驱逐出去的方式加以干涉的话……唉,我还是不能肯定。但瓦特作为一个男子,他的特殊才能是他的果断。也是科尔曼的。我们全家的男人都很果断。爸爸是那样,他的父亲也是那样,祖父是佐治亚州卫理公会的牧师。这些男人一旦做出决定,便一言九鼎。不过,他们也得为自己的决断付出代价。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我今天明白了。但愿我父母当年也明白。我们是个教师之家。自我祖母开始,当她还是个年轻的女奴时,就由她的女主人教会了识字,后来,黑奴解放后,进入当时叫做佐治亚有色人种州立师范及工业学校。就这么开始的,就这样我们成了现在的样子。这就是我看见科尔曼的孩子们时所意识到的。他们中除了一个全是教师。我们所有的人——瓦特、科尔曼、我——也都是教师。我自己的儿子是另外一回事。他没读完大学。我们之间有些龃龉,现在他有个重要的另一半,就像人家说的,而我们对于那个看法也不尽相同。我应当告诉你,白人阿斯伯里园的学校体制中,在瓦特1947年去报到的时候没有有色人种教师。你必须记住他是第一个。随即又是他们的第一任黑人校长。随后又是他们的第一任学校督察。这让你对瓦特多少有些了解。那儿已经有一个很有根基的黑人社区,但直到瓦特四七年去了以后情况才开始变化。他的果断性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使你出生在纽瓦克,我也不敢肯定你知道1947年前新泽西一直在法律上、制度上赞成种族隔绝、种族歧视的教育。在多数社区里既有有色人种学校,又有白人学校。在南泽西的初级教育中存在着严格的种族隔离。从特伦顿、新布伦斯威克起,一路南下,你看到的都是种族隔离学校。还有普林斯顿。还有阿斯伯里园。在阿斯伯里园,瓦特刚去的时候,有一所叫做斑恩大街的学校,其中一所——东校或西校——是给住在斑恩大街周边的有色人种孩子念书的,另一所则是给住在那附近的白人孩子念书的。其实是一幢房子,但分成两半,当中用一道篱笆隔开,一边是有色人种孩子,另一边是白人孩子。同样的,一边的教师是白人,另一边的是有色人种。校长是白人。在特伦顿,在普林斯顿——而普林斯顿不算南泽西——直到1948年还有隔离学校。并不在奥兰治也不在纽瓦克,虽然曾有一度即使在纽瓦克也有一座有色人种学校。那是在20世纪初期。但在1947年——我回到瓦特在这一切中的位置,因为我要你理解我的哥哥瓦特,我要你在一个当时更广泛的社会范围内看待他和科尔曼的关系——那时民权运动还远未发生,甚至科尔曼的行为,他所做的决定,抛弃他的黑人血缘,以另一个种族的成员生活,那在民权运动之前绝非匪夷所思的决定。就有电影讲这种事。记得吧?一部叫做《平克顿私家侦探》,还有一部,梅尔·弗乐主演的,不过片名不记得了,也很火爆。改变你的种族——没有民权可言,没有平等,于是大家就往那上面想,做白人也做有色人种。也许有这想法的比付诸实施的要多,但这个念头还是使人着迷,如同迷上神话一般。但在1947年,州长召集了一个宪政会议,修改新泽西州宪法。那是有意义的开端。其中一项修改是此后新泽西不会再有隔离或歧视性的国民卫队单位。新宪法第二部分,第二个改变,说不再强迫儿童在他们的社区经过一所学校,到另一所学校去上学。措辞大约是这样。瓦特可以逐词逐句地说给你听。这些修改取消了公立学校和国民卫队中的隔离。州长和教育董事会必须执行。州董事会叫所有的地方教育董事会着手履行合并学校的计划。他们建议首先将学校的教员合并起来,然后再慢慢地将在校的学生合并起来。瓦特打完仗回家,还是个蒙特克莱尔州立大学学生的时候,就到过阿斯伯里园,他属于那种关心政治的类型——一个享受军队奖学金的退役军人,已经在为新泽西学校合并而积极战斗。甚至在宪法修正之前,当然还有在修正之后,瓦特一直是在合并学校的战斗中最活跃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