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8/25页)

“消消火吧,斯坦普。”

“不行。我非发火不可,除非有人有点理智,至少表现得像个基督徒的样子。”

“他在那儿才睡了没几天。”

“一天也不应该!你全都知道,就是不帮他一把?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艾拉。我和你一起把黑人们从水里拉上来有二十多年了。现在你说你不能给一个男人一张床?还是个能干活的男人!一个能自己养活自己的男人。”

“他要是开口,我什么都会给他。”

“怎么一下子需要起那个来了?”

“我跟他没那么熟。”

“你知道他是个黑人!”

“斯坦普,今儿早上别把我给惹火了。我可不愿意那样。”

“是因为她,对吗?”

“哪个她?”

“塞丝。他和她来往密切,还在那儿住过,而你不想——”

“打住。见不到底儿你可别跳。”

“姑娘,拉倒吧。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别来这套。”

“那好,谁能说清那儿都发生了些什么?听着,我不知道塞丝是谁,也不认识她家的人。”

“什么?!”

“我只知道她嫁给了贝比·萨格斯的小子,再说我也不敢肯定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呢,嗯?贝比从没见过她,一直到那天,约翰把她运到家门口,胸前拴着我捆好的娃娃。”

“我捆的那个娃娃!你坐着那大车,离得还远着哪。就算你不知道她是谁,她的孩子们可知道。”

“那又怎么样?我没说她不是他们的妈妈,可谁能肯定他们就是贝比·萨格斯的孙儿呢?怎么她出来了,她的丈夫倒没有?再跟我说说这个,她是怎么在树林里自己生的孩子?说什么一个白女人从树林里出来帮了她。呸。你信那个?一个白女人?哼,我可知道那是怎么个白法。”

“噢,不,艾拉。”

“任何在林子里四处晃荡的白东西——要是它没拿枪,我可不愿跟它沾一丁点边儿!”

“你们都是朋友。”

“是呀,直到她露了馅。”

“艾拉。”

“我没有朝自己孩子动锯子的朋友。”

“你在水里陷得太深了,姑娘。”

“得了吧。我待在干地上,还要待下去。你才是湿的呢。”

“你说的这些都跟保罗·D有什么关系?”

“是什么把他赶走的?你说呀。”

“我把他赶走的。”

“你?”

“我跟他讲了——我给他看了那张报纸,关于——塞丝干的事。给他念了。他当天就走了。”

“你没跟我说过这个。我以为他知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她。他们在贝比·萨格斯待过的那地方就认识了。”

“他认识贝比·萨格斯?”

“他当然认识她。也认识她儿子黑尔。”

“他发现塞丝干了什么就走开了?”

“看来他总算有个地方住了。”

“经你这么一说,事情就另有眉目了。我是想——”

然而斯坦普·沛德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你不是来这儿打听他的,“艾拉道,“你是为了一个什么新来的姑娘来的。”

“是这样。”

“那么,保罗·D一定知道她是谁。或者说,她是什么。”

“你脑袋里装满了鬼呀魂的。你看哪儿都能看出一个。”

“你跟我一样清楚,惨死的人是不会在地底下老实待着的。”

他无法否认。连耶稣自己也无法否认,于是斯坦普·沛德吃了艾拉一块上等奶酪,以表明没有恶意,然后出门去找保罗·D。他在“神圣救世主教堂”的台阶上找到了他,他正将手腕夹在双膝中间,两眼通红。

她走进厨房的时候索亚朝她嚷了起来,但她只管背过身去拿她的围裙。现在没有入口了。没有裂缝或罅隙可寻了。她曾经煞费苦心将他们拒之门外,然而十分清楚,他们随时都会动摇她,让她无依无靠,把唧唧喳喳的鸟儿再度放回到她的头发里。喝干她的母乳,他们已经做下了。把她的后背割成树——也做下了。把挺着大肚子的她赶进树林——他们做下了。所有关于他们的新闻都是腐烂的。他们将牛油抹了黑尔一脸;给保罗·D铁嚼子吃;烤脆了西克索;吊死了她的妈妈。她不想再听有关白人的新闻了;不想知道艾拉、约翰或者斯坦普·沛德所知道的,那个用白人热爱的方式打扮起来的世界。有关他们的所有新闻都应该同她头发里的小鸟一起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