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5/25页)
我爸爸为了流汤儿的煎鸡蛋什么都肯干。将面包蘸进鸡蛋。奶奶给我讲过他的事。她说她什么时候给他做一盘嫩嫩的煎鸡蛋,都是过圣诞节,让他高兴得不得了。她说她总是有点怕我爸爸。他太好了,她说。从一开始,她说,他对这个世界来说就太好了。让她害怕。她觉得:他永远干不成任何事。白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母子从没分开过。所以她有机会了解他,照看他,他爱东西的方式让她害怕。动物、工具、庄稼,还有字母表。他能在纸上算数。主人教他的。也愿意教给其他小伙子,可只有我爸爸想学。她说,其他的小伙子们说了,不学。其中有一个名字是个数字的(指西克索(Sixo),意为“六(Six)-零(o)”。),说那会改变他的思想—让他忘掉不该忘的东西、记住不该记的东西,他才不想让自己的脑子混作一团呢。可我爸爸说:如果你不会数数,他们就会蒙骗你。如果你不识字,他们就会欺负你。他们觉得那很可笑。奶奶说,她不懂,可就是因为我爸爸能写会算,他才想出把她从那儿赎出去的办法来的。她还说,她总向往能像个真正的牧师那样读《圣经》。所以学会读书对我有好处,我一直学,直到一切都没了动静,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还有另一个人撞翻桌上的牛奶罐的声音。并没有人在它近旁。太太揍了巴格勒,可不是他碰的。然后它弄乱了所有熨烫的衣裳,又把两只手放进蛋糕里。看来,我是唯一马上知道它是谁的人。就像她回来的时候,我也知道她是谁。不是马上,可当她刚一拼出她的名字——不是教名,而是太太卖身给刻字工换来的那个名字——我就知道了。她打听太太的耳环的时候——我不知道的东西——啊哈,那更是水落石出了:我的姐姐来帮我等待我的爸爸了。
我爸爸是一个天使。他一看你,就能说出你哪儿疼,还给你治好。他给贝比奶奶做了个吊起来的玩意儿,这样,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能把自己从地板上拉起来了。他还给她做了个踏板,于是,她站起来的时候两脚就一般高了。奶奶说她总是害怕会有个白人在她的孩子们面前把她打倒。她在孩子们面前举止得体,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就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们看见她被打倒。她说孩子们看了会发疯的。在“甜蜜之家”没人干过,也没人说过他们要这样干,所以我爸爸从没在那儿看见过,也从没发过疯;就是现在,我敢打赌,他还在朝这儿赶来呢。要是保罗·D能行的话,我爸爸也能行。天使嘛。我们应该都在一起。我、他,还有宠儿。太太可以留下来,也可以跟保罗·D一道走开,要是她愿意的话。除非爸爸自己想要她,可我觉得他现在不会了,因为她让保罗·D上了她的床。贝比奶奶说人们都瞧不起她,因为她和不同的男人生了八个孩子。黑人和白人都为这个瞧不起她。奴隶不应该有自己的享乐;他们的身体不应该是那样的,不过他们必须尽量多地生孩子,来取悦他们的主人。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许有内心深处的快乐。她对我说别听那一套。她说我应该永远听从我的身体,而且爱它。
那间密室。她死了以后我就去了那儿。太太不让我去外面院子里和别人一起吃饭。我们待在屋里。那真难受。我知道贝比奶奶肯定会喜欢那个聚会,还有来的那些人,因为她一直谁也不见、哪儿也不去,情绪很低落——只是在那儿悲哀,琢磨颜色,琢磨自己怎样犯了错误。就是说,她的关于心灵和身体能做什么的考虑是错的。白人还是来了。进了她的院子。她什么都做对了,可他们还是进了她的院子。然后她就不知道该想什么了。她只剩下了一颗心,而他们把它打个粉碎,连内战都不能惊醒她。
她给我讲了所有关于我爸爸的事。为了赎她,他干得有多卖力。蛋糕给糟践了、熨烫的衣服给弄乱了之后,我听见姐姐爬上楼梯、回到自己的床上之后,她也给我讲了我的事。说我是受魔力保护的。我的出生就是这样,而且后来我也总被救活。我不该怕那个鬼魂。它不会伤害我,因为太太喂我的时候我尝过它的血。她说那个鬼在找太太的茬儿,也在找她的茬儿,因为她没有阻止事情发生。可它永远不会伤害我。我只是需要提防它,因为它是个贪婪的鬼,需要许多的爱,想想看,这很自然。而我的确爱。爱她。的确。她和我一起玩;无论我什么时候需要,她总会来跟我在一起。她是我的,宠儿。她是我的。
我是宠儿,她是我的。我看见她从叶子中间摘下花来 她把它们放进圆篮子叶子不是给她的她装满了篮子她拨开草我要帮她可云彩挡住了道我怎么能把看到的图画说出来我跟她并未分离我没有任何地方停留她的脸就是我自己的我想进入她的脸所处的位置并且看着它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