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丽叶春楼(第10/12页)
更美是我美大腿,
流水落花皆去也,
而今黯然空悲切。
“太太”领头,与姑娘们一同齐唱:
那时胳膊有多美,
更美是我美大腿,
流水落花皆去也,
而今黯然空悲切。
“嘿!妙不可言。”里维赞道,这歌的节奏使他兴高采烈起来。萝萨萝丝继续唱下去:
怎么奶奶从前不安分?
的确如此爱折腾,
年方十五即入道,
夜里从来不睡觉。
车上的人都放开嗓子高唱叠句副歌。里维脚踩在车辕上,同时用缰绳在马背上打起拍子来,而小白马似乎也深受这欢快节奏的感染,如同一阵风似的飞奔起来,使得这些女士在车里东倒西歪,摞成一堆。
她们一边爬起来,一边像疯子一样大笑。在赤日炎炎的天空下,她们继续声嘶力竭地唱着,伴随着那匹小马的狂奔,歌声穿越田野,在成熟了的庄稼中飘过。她们每重唱一遍叠句副歌,那匹小白马就要溜缰狂奔个百把米,叫车上的女士们大感刺激,极为兴奋。
一路上,时而会有碎石工人站起身来,隔着铁丝网罩,望着这辆满载着狂欢者的马车,在尘土飞扬中疾驰而过。
在火车站前下车时,木匠依依不舍,说:“可惜你们要走了,要不然,咱们真可以玩个痛快。”
“太太”回答得通情达理:“凡事都有一定的限度,总不能老是玩玩闹闹。”里维灵机一动,心堂一亮:“那好,下个月我去费康看你们。”他神情狡黠,眼睛色迷迷、亮闪闪地盯着萝萨萝丝。
“得啦,”“太太”打发他了事,“放规矩点。你想来就来吧,不过,来了可不要干傻事。”
他没有吭声。这时,火车鸣笛了,他赶紧同大家一一拥抱吻别。轮到萝萨萝丝时,他一个劲去追逐她的嘴唇,她呢,抿着嘴笑,每次都迅速扭头,及时避开。细木匠把她搂在怀里,但总是达不到目的,因为他手里的长鞭碍事,只要他用力搂抱,那长鞭就在姑娘的背上使劲摆来摆去。
“去鲁昂的旅客请上车!”乘务员喊道。于是,这一行女士就上了车。
细长的哨声吹响后,火车头鸣起了强劲的汽笛声,接着就哧的一大声喷出了第一股蒸气,车轮也开始缓慢但明显费劲地转动起来。
里维离开站台,跑到栅栏那里,想再看萝萨萝丝一眼。这一节车厢载着人肉市场上的货色从他面前驶过时,他就把鞭子甩打得啪啪发响,他一边蹦跳,一边声嘶力竭地唱着:
那时胳膊有多美,
更美是我美大腿,
流水落花皆去也,
而今黯然空悲切。
这时,他看见车上有人在挥动一块白色手巾,愈去愈远。
三
途中,她们一直在睡觉,像心满意足的人那样睡得踏踏实实。一回到春楼里,一个个精神焕发、体力充沛,足以应付晚上的营业,“太太”倒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管怎么说,我在家已经待腻了。”
她们很快吃了晚饭,换上了工作服,等候老主顾上门。门口那盏小灯点亮了,就像圣母像前的长明灯一样,它向过往行人表示:羊群已经回到了羊圈。
转瞬间,消息便传开了。怎么传的,谁传的,这都说不清。只知道银行家的公子菲力普先生还一番好意,特地派人给囚在家里的杜勒沃先生送去一封快函。
咸鱼腌制商每逢星期天,都有亲朋好友来家聚餐,这天,正喝着咖啡的时候,有个男子执一信函求见。杜勒沃先生十分激动,拆开信一看,脸色变得煞白。信里只有两行铅笔草书:“货船已进港,装运的那批鳕鱼已找回,有好买卖可做,速来。”
他在这兜那兜摸来摸去,摸出了二十个生丁,赏给送信人。他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说:“我得出去一趟。”他把那封言简意赅的神秘短信递给了他的妻子。他打铃召来女仆,吩咐道:“我要大衣,快,快,还有帽子。”他一到街上,就快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吹一支曲子。他心急如焚,竟觉得路比平时长了一倍。
戴丽叶春楼洋溢着节日气氛。楼下,港口来的那批客人吵吵闹闹,喧哗声震耳欲聋。路易丝与弗萝娜,简直不知道去照应谁才好,陪了这个喝酒,又去陪另一个,尽显行家本领,真无愧“吸水唧筒”这一绰号。周围的顾客纷纷召唤,她俩应接不暇,看来,这天晚上,是要累得够呛了。
二楼那个小圈子的人九点钟都到齐了。商务法官瓦斯先生是戴丽叶太太的老资格的追求者,一直奉行柏拉图之爱。他正陪着“太太”在一个角落里低声交谈,两人脸上都春暖花开,似乎马上就要达成某种协议。前市长普兰先生让萝萨萝丝骑在他腿上,两人脸对着脸,姑娘小巧的手抚摸着他白色的颊髯,她撩起的黄裙子下露出一段光溜溜的大腿,横在前市长那黑色呢裤上。她红色的袜子上扎着蓝色的袜带,这是推销员在火车上送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