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八章(第13/16页)

不要,爸爸!不要啊,你在伤害她!”埃伦尖叫着。

我跑过拱门,站在那儿,张大了嘴。根据哈里的作文,我一直以为我要阻止的人挥舞的是人们放在工具箱里的那种锤子。他拿的可不是那种,而是锤头足有二十磅重的长柄大锤,他挥舞的姿势像是在玩玩具。他把袖子卷了起来,我能看见膨胀的肌肉,这是二十多年剁肉和扛动物尸体锻炼所致。多丽丝倒在客厅地毯上。胳膊已经被他打断了——骨头从裙子撕裂的袖子中伸出来——看起来肩膀也被打脱臼了。她脸色惨白,头晕眼花,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爬,头发披在脸上。邓宁正把锤子往后挥。这一次,他会击中她的头,砸碎头骨,让她的脑浆溅到沙发垫子上。

埃伦有点儿疯狂,想要把他推出门。“住手,爸爸!住手啊!

他抓住埃伦的头发,把她举起来。她一阵摇晃,羽毛从她的头饰上飞出来。她撞上摇椅,摇椅翻覆在地。

“邓宁!”我大吼一声。“住手!”

他看着我,睁着血红、湿润的眼睛。他喝醉了。

他在流泪。鼻涕从鼻孔里淌下来,唾液粘在下巴上。

他满脸愤怒、悲伤和疑惑。

“你他妈的是谁?”他问道,没等我回答就朝我冲过来。

我扣动了左轮手枪的扳机。我心想,这次不会响,这是德里的枪,不会响的。

但是,枪响了。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白色的衬衫上绽开一朵红色的玫瑰。他受到冲击,朝一边扭动,接着又冲过来,举起锤子。衬衫上的玫瑰绽放得更加灿烂,但他浑然不觉。

我又开了一枪,但扣动扳机时有人推了我一下,子弹打飞了。是哈里。“住手,爸爸!”他的声音尖锐。“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阿瑟·“图加”·邓宁朝我爬过来,爬向厨房。

正当哈里扣动气枪时——“咔嚓”——邓宁的锤子落在了图加的头上。男孩的脸顿时淹没在血注之中。骨头碎片和成团的头发溅到空中,血滴溅在头顶的灯上。埃伦和邓宁夫人不停尖叫,尖叫。

我站稳身子,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将邓宁左脸一直到耳朵全部撕开,但还没有让他停下来。

那一刻,我脑子里想的是,他简直不是人类,我现在依然这么想。我从他迸着火焰的眼睛和咬紧牙关的嘴巴里看到的只有——他看似在咀嚼空气,而不是在呼吸——一种空虚。

“你他妈的是谁?”他重复了一遍,接着说,“你多管闲事。”

他把锤子收回去,然后甩回来,锤子画着平弧线呼啸着砸来。我弯下膝盖,迅速蹲下去,尽管二十四磅重的锤子看似完全闪过我——我没感到疼痛,那时还没有——一股热浪从我头顶掠过。

枪从我手里飞出去,撞在墙上,弹进角落里。一股暖流从我的脸边淌下来。我知不知道他挥得很近,在我头皮上削了一个六英寸长的口子?我知不知道他只差八分之一英寸就把我打晕或者干脆打死?我不好说。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不到一分钟内发生的;可能只有三十秒。人生就像一枚不停转动的硬币。转瞬即逝。

“快出去!”我朝特洛伊喊道,“带你妹妹出去!喊救命!一直喊——”

邓宁舞起锤子。我往后一跳,锤头夯进墙里,砸碎木板条,溅起一阵石灰,跟空气中枪的烟雾混到一起。电视还在播放。依然是小提琴。依然是杀人音乐。

邓宁挣扎着从墙上拉出锤子时,一样东西从我眼前飞过。是菊花牌气枪。哈里扔的。枪管砸在弗兰克·邓宁撕开的脸上,他疼痛地尖叫一声。

“你这个小杂种!我要杀了你!”

特洛伊正把埃伦带到门口。因此没关系,我想,我至少改变了这么些——

但他把埃伦带出去之前,有人先挡在了门口,然后冲了进来,把特洛伊·邓宁和小女孩撞倒在地。

我几乎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因为弗兰克已经把锤子拉了出来,正朝我奔来。我往后退,一只手把哈里推进厨房。

“从后门出去,孩子!快!我会拖住他,等你——”

弗兰克·邓宁尖叫着僵直了身子。一瞬间有东西从他胸口穿过来。就像是魔术。那东西沾满了血,过了一秒钟,我才看见是刺刀的刀尖。

“这一刀是为我妹妹刺的,狗杂种!”,比尔·图尔考特喘着粗气说,“为了克莱拉!”

13

邓宁倒了下去,脚伸入客厅,头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的拱道里。他没有完全倒地。刀尖插进地板,撑住了他。他的一只脚踢了一下,之后他就一动不动了。他看上去像是在要做俯卧撑时死掉的一般。

所有人都在尖叫。空气中弥漫着弹药、石灰和血的味道。多丽丝歪斜着朝死去的儿子蹒跚走去,头发披在脸上。我不想让她看见——图加的头被劈开,一直到下巴——但我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