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八章(第12/16页)
他把枪向前推,枪口对准我的胸口,却绊倒在他该死的刺刀上。我用手背打了一下手枪,枪响了。子弹射进土里,离我的腿不到一英寸,一小团石头打在我的裤子上。我抓起枪,对准他,要是他稍微一动,去拿倒在地上的刺刀,我就准备开枪。
他倒向车库墙壁。双手按着胸口左边,发出低沉哽咽的声音。
不远处的地方——科苏特街上,不是怀莫巷——一个男人吼叫着:“玩闹归玩闹,你们这些小鬼!要是再放樱桃爆竹我就报警了!明白人用不着多说!”
我舒了一口气,图尔考特也舒了一口气,但他急促地喘着气。伴随着持续的哽咽声,他向车库一边滑落,倒在沙砾上。我拔过刺刀,准备别进我的皮带里,却一转念想到,挤过树篱时,它只会划伤我的腿:过去正在千方百计试图阻止我。
我把刀扔进漆黑的院子,听见一声低沉的响动,刺刀打在什么东西上。可能是写着“你的狗属于这里”的狗窝。
“叫救护车,”图尔考特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眼里闪烁着泪水似的东西。“求你了,安伯森先生。
好痛!”
救护车。好主意。说得轻松。我在德里——1958年——已经待了近两个月,但我还是把手伸进前面的裤兜,没穿运动外套时总是把手机放在里面。除了一些零钱和森利纳的钥匙,我的手指什么都没有摸到。
“对不起,图尔考特。找急救,你可生错了时候。”
“什么?”
根据宝路华手表上的时间,《埃勒里·奎因新历险记》正开始向迫不及待的美国人播放。“忍着吧,”我一边说,一边挤过树篱,没有拿枪的那只手举了起来,避免眼睛被坚硬、歪斜的树枝扎到。
11
我被邓宁后院中间的沙盒绊倒,直直地摔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目无表情的洋娃娃,除了头饰,洋娃娃什么都没有穿。左轮手枪从手里甩了出去。
我用手和膝盖撑着身体,去摸手枪。心想我永远都不会找到;这就是执拗的过去最后的恶作剧。
跟令人恼火的胃肠感冒和比尔·图尔考特这两个恶作剧相比,只是个小恶作剧,不过来得真是时候。
稍后,正当我看到手枪躺在透过厨房窗户的一片梯形光亮边上时,我听到一辆汽车从科苏特街开过来。车速很快,毫无疑问,任何有理性的司机都不敢在满是戴着面具、拿着“不给糖就捣蛋”袋子的孩子的街上开这么快。在车发出尖锐的响声停下之前,我就知道那是谁了。
379号房子里,多丽丝·邓宁跟特洛伊坐在沙发上,埃伦则一身印第安公主的装束,到处欢呼雀跃。特洛伊刚刚告诉她,等她、图加和哈里回来,他会帮忙吃他们的糖果。埃伦则回答说,“不,不给你吃!穿上衣服,自己去讨糖吧。”所有人都会笑,甚至在浴室里做最后准备的哈里也笑了。
因为埃伦真像露西尔·鲍尔,能让任何人发笑。
我伸手去抓枪。但它从出汗而变得光滑的手指间滑落。我的胫部擦到沙盒边上的地方一阵疼痛。房子的另一边,汽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混凝土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记得当时在想,闩上门呀,妈妈。这次不止是你那脾气暴躁的丈夫;来到人行道上的是德里自身。
我抓起枪,摇晃着站起来,被自己的笨脚绊了一下,差点又摔倒了。我站稳身子,朝后门跑去。
地下室的隔墙挡在路中间,我绕了过去,心想,要是我用身体撞上去;肯定能把它撞开。空气似乎变成糖浆,要减慢我的速度。
我想,即使我丢掉性命,奥斯瓦尔德得手,数百万人丧命。即使那样。现在最重要,他们最重要。
我以为后门肯定锁了。所以把手转动门朝外打开时,我差点跌下门阶。我踏进了厨房,里面还弥漫着邓宁夫人在热点牌罐子里焖牛肉的香气。
水槽里堆满盘子。台子上放着一个酱油壶;旁边是一盘冷面条。电视上传来颤抖的小提琴声——克里斯蒂过去常常称之为“杀人音乐”。十分应景。柜台上还放着一张橡胶的弗兰肯斯坦[80]面具,图加准备戴上它去玩“不给糖就捣蛋”。旁边是一个纸的礼品袋,边上用蜡笔写着“图加的糖果,不许碰!”
在作文里,哈里引用他妈妈的话说:“拿着那东西滚出去!你不该来这儿!”我穿过油地毡,朝厨房和客厅之间的拱门跑去时,听到她实际上说的是:“弗兰克?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开始升高。“你拿的是什么?你为什么……滚出去!”
然后她开始尖叫。
12
我穿过拱门时,一个小孩说:“你是谁?我妈妈为什么在呼叫?我爸爸来这儿了吗?”
我转过头,看到十岁大的哈里·邓宁站在厨房远角小厕所的门口。他身着鹿皮,一只手拿着气枪,另一只手正在拉裤子上的拉链。正在这时,多丽丝·邓宁又尖叫了一声。另外两个男孩也在喊叫。砰的一声——响声巨大而令人厌恶——尖叫中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