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德国的纳粹化:一九三三-一九三四年(第8/22页)
那天夜里,戈培尔在他的日记中用最华丽的辞藻描述了工人门参加他筹备得极其出色的五一节庆祝活动的热情后,加上了这么一句古怪的话:「明天我们将要占领工会办公处。他们将不会有什么抵抗。」
事实就是如此。五月二日,全国各地的工会办公处都被占领,工会经费被没收,工会被勒令解散,领袖被逮捕。许多人遭到了毒打,关进了集中营。工会联合会两位主席西奥多·莱巴特和彼得。格拉斯曼曾经公开保证同纳粹政权合作,然而也不能幸免。希特勒派去接管工会和建立德国劳工阵线的科隆纳粹党头子、嗜酒如命的罗伯特·莱伊博士这么说:「莱巴特和格拉斯曼之流可以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虚伪地宣布他们忠于元首——但是他们最好还是坐监牢。」这就是他们被送去的地方。
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希特勒和莱伊企图让工人们放心,他们的权利会得到保护。莱伊在他的第一次宣言中说:「工人们!你们的组织对我们国家社会党人来说是神圣的。我本人是个贫农的儿子,知道贫困的滋味——我知道无形的资本主义剥削是怎么一回事。工人们!我向你们起誓,我们不仅将保持现有的一切,而且要进一步保护工人,扩大他们的权利。」三星期后,纳粹的诺言再一次证明是骗人的空话,那时希特勒颁布了一项法律,停止实行集体谈判的办法,并且规定今后将由他任命的「劳动托事」来「调整劳资合同」和维持「劳资和平」。由于劳动托事的决定在法律上有约束力,人人必须遵守,这项法律实际上就是取缔罢工,莱伊保证「要把绝对领导权交还给一个工厂的当然领袖——那就是雇主——只有雇主有权决定一切。许多雇主多年来必须到外面去请人来当『一家之主』。现在他们又恢复做『一家之主』了」。
暂时来说,企业界感到高兴了。许多雇主对国家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所作的慷慨捐助现在收到了效果。但是,企业要繁荣,社会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稳定。而在整个春天和初夏,德国的治安情况每况愈下,狂热的褐衫队匪帮在街上横冲直撞,任意逮人、打人,甚至杀人,而警察却站在一边袖手旁观。街头恐怖,并不像在法国大革命时期那样,是国家权威垮台的结果,相反,它是在国家鼓励、甚至常常是在国家的命令下进行的,而这种国家的权威在德国从未达到过这么强大和集中的地步。法官受到了威胁,他们不敢判处一个冲锋队员,即使他犯了杀人罪行,因为这样做,自己的性命就要不保。正如戈林所说,如今希特勒就是法律,到一九三三年五-六月间,元首还在宣布「国家社会主义革命还没有完成」,「只有在新德国民族受到了教育以后才会胜利完成」。在纳粹党的辞典里,「教育」意即「恫吓」——到人人都驯顺地接受纳粹党独裁和它的野蛮暴行的程度。在希特勒看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公开宣称过——犹太人不是德国人,虽然他并没有马上就消灭他们(在他上台后头几个月里,只有少数人——那是说,少数几干人——被剥夺了财产,受到了毒打,遭到了杀害),但是他颁布命令,不许他们担任公职,在大学里教书,从事自由职业。
一九三三年四月一日,他下令全国抵制犹太人的商店。
在纳粹党解散讨厌的工会时一度过早感到高兴的企业家们,现在发现纳粹党中左翼分子当真相信该党的社会主义主张,企图控制雇主协会,解散大百货商店,把工业收归国有。成千上万的粗暴的纳粹党官员到过去不支持希特勒的企业登门拜访,有的扬言要没收这些企业,有的要求在企业中担任薪金优厚的职位。经济学怪物戈特弗雷德·弗德尔博士现在坚持要实现党的纲领——把大企业收归国有、国家分享利润、取消不劳而获的收入和「利息奴役制」。好像这还不足以吓坏企业家似的,刚刚上任的农业部长瓦尔特·达里答应农民把他们所欠的债务本金勾销一大笔并且把未勾销部分的利息降低到二%,这使银行家们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为什么不这样?希特勒到一九三三年仲夏时已是全德国的主人。他现在完全可以实行他的纲领。巴本尽管狡诈,这时已完全无能为力,他原来以为他和休根堡以及旧秩序的其他保卫者在内阁中对纳粹党保有八对三的优势,能够控制希特勒,利用他来达到他们自己的保守目的,如令他的打算完全落空了。他自己就被轰出了普鲁士总理的职位,而由戈林来接替。他在全国政府中仍旧担任副总理一职,但是正如他后来悻悻然承认的那样,「这个职位是徒有虚名」。企业界和金融界的辩护士休根堡已经辞职,他的党已经解散。纳粹党中第三号人物戈培尔已在三月十三日参加内阁,担任国民教育与宣传部长。像戈培尔一样,被认为是个「激进分子」的达里则担任了农业部长。在德国经济系统中占据关键地位的国家银行总裁保守分子汉斯·路德博士被希特勒免了职,卷起铺盖到华盛顿去当大使了。认识到纳粹主义的「真理和必要性」的前总裁。希特勒的忠实信徒沙赫特博士趾高气扬地在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七日继任了这个职位。在建设第三帝国的经济实力和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准备军备方面,整个德国没有别人比沙赫特对希特勒的功劳更大了。他后来还兼任了经济部长和战时经济全权总代表。不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不久,他开始反对他所崇拜的偶像,终于辞去了或者说被解除了他的一切职务,甚至参加了那些密谋要暗刺希特勒的人一伙。他悔不该长期输诚效忠,以自己的声望为之助威,把自己的过人才能供其驱策。但是到那个时候,要在纳粹党领袖面前独挽狂澜,为时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