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美国有助于维护民主制度的主要原因[1](第10/25页)
表面上看起来最巩固的政治权力仅作为一代人的观点或一个时代的利益的持续存在的保障,往往会比一个人还要命短。法律能够改变看上去最稳定和最坚固的社会状态,而且在改变社会状态的同时也改变一切。
社会权利大都稍纵即逝,就像人生在世那样;它们迅速更替,犹如人生的酸甜苦辣;你至今尚未看见一个政府依赖于始终不变的人心的支持,或者能够以一种不朽的利益作为自己的基础。
只要宗教在情感、本能和激情中汲取力量,而这些情感、本能和激情在所有的历史时期是以同样的方式反复重现的,那么宗教就能够蔑视时间对其所造成的影响,或者至少不会被另一个宗教所消灭。[政权不能反对它。]但是,当宗教想依赖于这个世界的利益时,它几乎同世界上的一切权力一样脆弱无力。独善其身的宗教有希望永垂不朽,而与短命的政权相结合的宗教,循着这些权力的命运,往往随着昔日支持这些权力的激情的消失而灭亡。
因此,通过与不同的政权联合在一起,宗教只会使自己承担起繁荣的联盟义务。宗教不需要依靠政权的帮助而存在,而给予政治权利以帮助,则会导致宗教走向灭亡。
我刚刚指出的危险存在于所有时代,但其并非总是表现得那么明显。
在某些时代,政府似乎是永垂不朽的,而在另一些时代,你可以说社会的存在比一个人的生命更加脆弱。
有些政体使公民处于沉睡之中,而另一些政体则使公民保持兴奋状态。
当政府显得十分强大且法律制度显得十分稳定的时候,人们没有注意到政教结合所带来的危险。
当政府显得十分软弱且法律制度相当多变的时候,这种危险是有目共睹的,但这时往往已经没有时间避免这种危险了。因此,你必须学会很早就能够预见它。
就一个处于民主社会状态的国家而言,你会发现社会本身倾向于共和[52],政教结合的危险性也必定逐渐加强;当政权不断易手,政治理论相互更替,当人事、法律和制度将要消失或日新月异,而且不是仅在一段时间内,而是长期如此的时候,时机已经到来。激动和不稳定是民主共和制度的本质,就像固定性和昏睡是专制君主制度的法则那样。
既然美国人每隔四年改选国家首脑,每隔两年改选新的立法者,而且每年改选地方行政官员;既然美国人将政治世界交给革新者做实验,而将宗教置于政治世界之外,那么宗教在动荡不定的舆论之中依靠什么呢?在政党的斗争之中,宗教在何处寻找它应当享有的尊重?当周围的一切都走向毁灭,宗教还能保持永垂不朽吗?
美国的神职人员已经早于所有人认清这个事实,并根据这一事实采取行动。他们已经认识到,如果想要获得政治权利,就必须放弃宗教的影响力,而他们宁愿失去政权的支持,也要分享国家的盛衰荣枯。
在美国,宗教也许不像它在某些时期和某些国家那样强大,但它的影响力更为持久。它只依靠自己的力量产生影响,而这种力量是谁都无法夺走的;它仅在一个范畴内发挥作用,但它完全覆盖了这个范畴,并且毫不费力地支配着它。
在欧洲,我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人们对缺乏信仰感到遗憾,并且呼吁赋予宗教其原先享有的某些权力。
在我看来,在今天,我们首先必须仔细找出人们在宗教方面的自然状态应当是怎样的。随后,只有知道了我们可以寄予何种希望以及我们应当害怕的是什么,我们才能够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应当努力达到何种目标。
危及宗教生存的两大危险是宗派分立和人们对宗教的漠不关心。
在宗教狂热的时代,人们有时会舍弃自己的宗教,但他们只是摆脱一种宗教束缚而服从于另一种宗教束缚。信仰改变了目标,但它并未消亡。这时,旧的宗教不是在人们心中激起热爱,就是遭受痛恨;有些人怒气冲冲地脱离了它,而另一些人则以新的热忱追寻它;信仰发生了改变,而不是没有宗教信仰。
但是,当一种宗教信仰被一种被我称为否定的学说暗中破坏的时候,情况有所不同,因为这种否定的学说在宣布一种宗教虚假的时候并没有证明另一种宗教是真实的。
于是,人们精神上的巨大变革,在没有激情的协助之下,甚至可以说在人们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你发现人们就像因为遗忘而丢弃了他们最珍爱的希望目标。在冷漠无情的思潮的引导下,他们不但没有勇气斗争,反而选择遗憾地屈从,他们舍弃了他们热爱的信仰,而遵循将他们引向失望的怀疑。
在我刚才描述的那种时代中,人们舍弃自己的信仰是因为冷漠而不是因为憎恨;人们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但信仰却自行脱离了人们。尽管异教徒不相信宗教是真实的,但是他们仍然认为宗教是有用的。他们从人类的角度看待宗教信仰,他们承认宗教信仰对民情的作用和对法律的影响。他们知道宗教如何使人们生活在安宁之中且安然对待死亡。因此,在丢失信仰之后,他们为其感到惋惜,他们失去了深知其价值的财产,他们害怕仍拥有的财产再次被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