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6/10页)
小个子炸药专家猛地把妻子推搡到一边,大跨步穿过房间。“我看见他们了!她差不多在大庭广众下亲了他。我一直在想,她那天下午说不舒服,到底是去了哪儿?跟豪类出去了。她说去看电影的那天去了哪儿?跟豪类坐着黑色轿车兜风去了。我夜里听到一辆汽车停下,但我太傻了,明摆着的事儿就是看不明白。”
这时候,礼子姑娘脸上带着爱情的红晕,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家来了。她一走进了房间就立刻从父母脸上看出自己东窗事发了。父亲用令人心碎的声音气喘吁吁地说:“我的亲生女儿!跟豪类在一起!”而母亲仍然不知道这件丑事,问:“是真的吗?是真的?”
由于内心的信念,礼子姑娘觉得双眼热乎乎的,这信念支撑着她与父母争论,她答道:“我恋爱了,我想结婚。”
谁也不说话。龟次郎瘫倒在椅子上,捂住脸。酒川太太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儿,然后做出一副夸张的可怜相,好像礼子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个孽种似的。礼子心里暗笑,可随后那心力交瘁的父亲突然发出震惊的喘息,于是礼子跪在父亲身旁,急匆匆地说:“杰克逊上尉是个很出色的男人,父亲。他善解人意,还在日本住过。他在西雅图有很好的工作,他觉得战后也可以在这里定居。”她顿了顿,因为父母都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说,“不管他去哪里,我都想跟他一起去。”
父亲慢慢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从女儿身边走开,用受惊过度、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但你是日本人!”他痛苦地喊着。
“我要嫁给他,父亲。”女儿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但你是日本人!”他也重复道,抓起女儿的手说,“你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液,你有着伟大民族的力量,所有的一切……”他想解释她的建议是多么荒谬,可说来说去,总是回到一个超越一切的事实上,“你是日本人!”
礼子耐心地解释:“杰克逊上尉是个可敬的人。他的工作比这里所有的结婚对象都更好。他大学毕业,银行里还有不少存款。他的家庭在西雅图是望族。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但是我要告诉你,让你明白他是多么难得。”
龟次郎厌恶地听着女儿喋喋不休地说着,看上去似乎礼子还要继续说下去,他突然在礼子脸上打了一耳光。“丢人现眼!”他喊道,“彻底不要脸。关于你的闲话已经把理发店都毁了。坂井家的姑娘辞职了。长谷川家的姑娘也是。你做出了那种事之后,没有哪个讲究脸面的日本人家想跟咱们沾边了。”
礼子捂着发烫的脸颊轻轻地说:“几百个清清白白的日本女孩都在跟美国人谈恋爱。”
“荡妇!全都是荡妇!”龟次郎大发雷霆。
礼子不理睬他,径自说:“我知道,因为杰克逊上尉的工作就是跟像你一样的父母谈话。姑娘们不……”
“啊哈!”龟次郎喊道,“他就是干那个的!明天我就要去见尼米兹将军。”
“父亲,我不可以……”
“让尼米兹上将评评理!”
小个子炸药专家没有真的去找尼米兹。他先被门口的一个少尉拦住了,那少尉被这个弯着两只胳膊的粗汉子吓了一跳,于是带他去见上校,上校带他去找海军准将,准将直接闯进一位海军上将的办公室,嘴里喊着:“耶稣啊,杰克!这儿有个日本小个子,他要说的故事你这辈子也没听过。你得听听。”
于是上尉们、几个将军和准将放下手里的工作,听龟次郎用生动的本地混杂土语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他对海军抗议,说他们的一个军官毁了他的理发店,还糟蹋了他的女儿。
“她怀孕了吗?”一位上将问道。
“你小心点!”龟次郎喊道,“你最好知道,礼子是个清白的姑娘!”
“我很抱歉,酒川先生。在我们的语言里,‘糟蹋’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给糟蹋了。”
军官们听到龟次郎说那个糟蹋了或是怎么样了礼子姑娘的人是谁,都炸开了锅。
“那个该死的杰克逊!”其中一个人语无伦次地说,“他的工作就是去破坏这种事。”
“我跟你说过好几十次了,”另一个说,“老百姓就算穿上军装也当不了军官。”
“跑题了,”年纪比较大的上将说,“我想知道的是,酒川先生,如果那小伙子名声不错,工作不错,收入不错,在西雅图的老家也不错。那么,我想说的是这个。你女儿是个女理发师。在我看来,这桩婚事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小个子龟次郎比房间里的任何人都要矮上九英寸,他惊奇地瞪着他们:“她是日本人!”他对翻译官说,“她要是嫁给豪类,那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