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基辛格(第7/11页)
法:基辛格博士,但是面临死亡的人很着急。今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张可怕的照片,是一张在10月31日的两天后死去的一位十分年轻的越共的照片。还有一条惊人的消息:10月31日的三天后,一架直升机被越共的子弹打中击落,机上22名美国人全部身亡。当您谴责匆忙行事时,美国国防部源源不断地给阮文绍运送武器和弹药。河内也在这样做。
基:那是不可避免的,在停火之前总会发生这样的事。您不记得中东停火后的军事演习了吗?至少持续了两年。要知道,我们给西贡运送武器以及河内给驻在南越的北越人运送武器并不意味着什么,不意味着什么。请您不要叫我再谈越南了。
法:很多人认为您和尼克松接受那个协议实际上是对河内的投降,对此您也不愿谈论吗?
基:真是荒唐!这样议论尼克松是荒唐的。他在苏联和共产党中国面前以及在竞选总统时持援助和维护南越的立场,而反对他认为的北越侵略……认为这样的总统会向河内投降是荒唐的。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投降?我们的所作所为不是投降,是要给南越在目前条件下生存下去的机会,这在当前需要的是政治上的条件而不是军事上的条件。就像我们一贯所说的那样,现在轮到南越人在未来的政治竞赛中取胜。如果您对比一下被接受的协议和我们5月8日的建议,就会发现几乎是一回事。我们5月份的建议和被接受的协议草案没有多大区别,我们没有加入新的条文,也没有做其他让步。我坚决、彻底地抵制“投降”的说法。真的不要再谈论越南了。让我们来谈论马基雅弗利[9]、西塞罗[10],谈论除了越南以外的其他事情。
法:我们来谈谈战争,基辛格博士。您不是和平主义者,是吗?
基:不,我想我不是。尽管我尊重真正的和平主义者,但是我与任何一个和平主义者都格格不入,特别是半截子和平主义者。您知道,就是那些从某个方面来说是和平主义者,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就完全不是的人。我只同意与彻底反对暴力的和平主义者进行交谈。我愿意同他们交谈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将会被强者的意志所压倒,他们的和平主义只能给我们带来可怕的痛苦。战争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由条件决定的。比如反对希特勒的战争是必要的。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战争本身是必要的,也不意味着国家必须通过战争来保持自己的威严。我的意思是国家对打仗应有所准备,这是有道理的。
法:基辛格博士,那么关于越南战争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觉得您从来没有反对过越南战争。
基:我怎么可能反对呢?即使在过去我不处在今天的地位时……不,我从来没有反对过越南战争。
法:施莱辛格[11]说越南战争只是证明了50万美国人带着他们所有的技术战胜不了装备极差、穿着黑色睡衣的人们。这种说法您不认为有道理吗?
基: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如果说越南战争是必要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而不是……作这样的判断完全取决于你在国家已经卷入这场战争时所采取的立场,而且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把它从战火中拉出来。总而言之,我的作用和我们的作用就是逐步减轻美国卷入这场战争的程度,以至最后使战争结束。归根结底,历史将判断谁做了更多的努力:是那些只批评别人,自己却不做任何事的人呢,还是像我们这些努力去缩小战争,最后结束战争的人?是的,让后人去作结论。当一个国家卷入了一场战争时,只是嘴里说应该结束战争是不够的,要使战争合乎情理地结束。但是,这与主张参与这场战争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法:但是基辛格博士,您没有看到这是一场无用的战争吗?
基: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同意。但是不要忘记我们参与这场战争的原因是为了制止北越对南越的吞并,为了使南越继续存在下去。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们的目标仅限于此……我们还有其他目的……但是今天我不是来判断越南战争是否正义,参与这场战争是否有用。我们怎么还在谈论越南?
法:对,一直在谈论越南。您是否认为这些谈判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您的事业的一部分,甚至是您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基:是最艰难的事情,常常也是最痛苦的事情。把它说成是最艰难的事情也许不正确,更确切地说是最痛苦的事情,因为谈判从感情上把我卷了进去。与中国接近从理智上说是一件难事,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并不困难,而越南的和平从感情上来说却是件难事。至于说谈判是不是我从事过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我的目的不只是越南的和平,我的目的有三,即和谈成功、与中国接近以及与苏联建立新的关系。我对同苏联建立新关系的重视程度,可以说不亚于对同中国接近和结束越南战争这两个问题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