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基辛格(第9/11页)
法:可是您也曾经是其他总统的顾问,而且是尼克松的对手的顾问,我说的是肯尼迪、约翰逊……
基:我对所有总统的态度是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要听取我的意见,他们向我提出问题,我就回答他们。我一贯把我的想法告诉所有的人,一视同仁,不管他们属于哪个政党。我以同样的独立性回答肯尼迪、约翰逊和尼克松提出的问题,我给他们提了相同的建议。对了,同肯尼迪打交道最困难。事实上人们常说我同他相处得不太好……之所以这样,主要是我的过错。那时我比现在更不成熟,而且我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顾问。其他的顾问每星期可以见到总统七次,而我只能见到两次,我想要影响总统的日常政策是不可能的。我是说……我与肯尼迪和约翰逊相处的情况是不能同今天我和尼克松相处的情况相比的。
法:基辛格博士,您没有马基雅弗利主义吗?
基:没有。为什么要问这个?
法:因为听您讲话,有时不禁要问马基雅弗利究竟对您有多大影响,而不是您对美国总统有多大影响。
基:丝毫没有影响。当今世界里可以被接受和利用的马基雅弗利的东西很少,我只是对马基雅弗利怎样来考虑君主的意愿感兴趣。它只是使我感兴趣,但没有达到对我发生影响的地步。如果您想知道谁对我的影响最大,我可以告诉您两位哲学家的名字:斯宾诺莎和康德。您把我与马基雅弗利联系在一起有点奇怪。人们更多地把我与梅特涅[12]的名字连在一起,但这也是幼稚可笑的。关于梅特涅,我只写过一本书,那是关于19世纪国际秩序的建立和瓦解的一系列书中的第一本,这套书我准备写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为止。情况就是这样,我与梅特涅不可能有共同的地方。他是首相兼外交大臣,在他所处的时代,从欧洲中部到其他大陆去需要三个星期。他当首相和外交大臣时,战争是由职业军人操纵的,而外交掌握在贵族手中。他那个时代和今天的世界,既不存在相同的领导集团,也不存在相同的国情和相同的文化,对这两个不同的时代怎能相提并论呢?
法:基辛格博士,那么怎样来解释您成了风云人物,甚至几乎比总统更出名这一事实呢?对此,您有什么理论吗?
基:有的,但是我不告诉您,因为我与一般人的理论不一致。就拿关于聪明的理论来说吧。对于掌权来说,聪明并不那么重要,甚至往往是无用的。对一个国家元首来说是如此,干我这一行的人也同样不需要太聪明。我的理论是完全与众不同的,但是我再重复一遍,我不告诉您。现在我还处在我的职位上,为什么要告诉您?还是把您的理论告诉我吧,我可以肯定,您对我在世界闻名这一点也会有您的理论。
法:基辛格博士,我不敢肯定,我想通过这次采访找到理论根据,但是没有找到。我想归根结底是成功使您出名,我的意思是说您就像一个棋手走了几步好棋一样,首先是中国这步棋,人们喜欢能吃掉国王的棋手。
基:是的,中国是我取得成功的极其重要的因素,但是关键还不在于此。关键在于……好吧,我来告诉您,这对我没有什么要紧。关键在于我总是单枪匹马地行事,美国人特别喜欢这一点。美国人喜欢独来独往的骑马牧者,喜欢只身进入城市和乡村的骑马牧者,仅此而已。即使不带手枪也没关系,因为他不开枪。只要他在行动,在正确的时候去正确的地方。一句话,就像西部电影里的人一样。
法:我明白了,您就像不带枪的亨利·方达,时刻准备为正直的理想伸出拳头。他是孤独的,勇敢的……
基:不一定需要勇敢。事实上,对这位骑马牧者来说不需要勇敢。他只需要向人们表明他单枪匹马地进了城,单独地行动。这个富有浪漫色彩和令人吃惊的人物适合于我,就是因为单枪匹马是我的风格,也可以说是我的技巧的一部分。还有独立性,啊,这一点在我身上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最后还要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我对自己应该做的事一向坚信无疑。人们感觉到这一点,也相信这一点。一个赢得别人的信任并因此受了感动的人是不应再欺骗别人的,也不应只为自己打算。有人说我对我的每个创议或努力都要认真考虑它会对公众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认为我始终存在这样的顾虑。实际上我的行动的后果,也就是公众的判断,它从来也没有折磨过我。我不要求享有名望,我不追求名望。如果您真的想知道,我告诉您,我根本不关心名望。我也丝毫不怕失去群众,我能使自己做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指的是我身上存在的真诚坦率。要是我被群众的反应所干扰,要是我只根据如意算盘来行事,那我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了。就拿演员来说吧,那些真正的好演员不是单靠演技,他们演戏时既用技巧又靠信念,他们像我一样纯真。我不是说这一点会永远持续下去,相反,也许会像它产生时那样迅速地消失。但是目前我是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