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戒石鉴镜(第15/15页)

结果等到帝制复辟失败,追究“帝制罪魁”的呼声日高一日时,古德诺也坦然面对,他表示,我是说过现在这种虚假的民主共和并不合乎中国国情,但中国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重建君主立宪体制,我并没有说,我只是表示将这个问题交给中国政府和民众公开辩论。现在走到这一步,我能有多大责任呢?类似的情形还有严复。严复在理论上也认为最适合中国的政治架构是君主立宪,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洪宪帝制之前的那些问题,都被严复不幸言中。但是严复并没有主动介入筹安会,他只是在杨度拿着“上峰”旨意说事时,半推半就地上了贼船。所以,等到洪宪帝制终结,严复也是有口难辩。他在公开场合选择了沉默,听之任之,相信政界的那些朋友一定会帮忙,一定不会把他当作“帝制罪魁”收监关押。

所有参与筹安会的人,都有各自缘因,不能说他们都是投机分子。但他们确实没有弄明白学理研究与政治实践永远隔着一道鸿沟,即便政治家非常尊重读书人,他也不可能忠实地将读书人的意思转化为政治实践。政治有政治的规律,学术有学术的门道。政治家按照需求选择读书人提供的方案,但决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那一种,因而读书人不能与现实政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一厢情愿地为政治家出谋划策,可能是有百害而无一益。政治家只要你的结论,而不要你的前提。现代知识分子的责任不在为政治出谋划策,而在对政治保持适度张力,保持适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