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10/14页)
她没有把话讲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使得我不禁毛骨悚然。
“不,”我对她说,“我恨独眼龙,不过他终归是我的同伙。也许,将来有朝一日,我会替你把他除掉,但我与他之间的过节得用我们家乡的规矩了断。我卷进埃及买卖是偶然的,但在很多事情上,我仍然是一个地道的纳瓦拉汉子,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
卡门说:“你真是个蠢货,是个傻瓜,是地地道道的乡巴佬。你就像个侏儒,以为自己能把痰吐得远一点就是高个子[38]了。你并不爱我,你走吧!”
当她下了这逐客令时,我却寸步难移。我答应很快就动身,回到我那几个同伙身边,等那个英国佬上钩。而她,则答应在英国佬这里装病,一直到离开直布罗陀动身去龙达为止。
我在直布罗陀又住了两天。卡门曾大着胆子,化了装到小客栈来会我。我终于离开了直布罗陀,心里也打定了自己的主意。我得到了英国佬与卡门将在什么时间途经什么地点的确切消息后,便返回约定的地方跟丹卡伊尔与独眼龙会合。我们在一个树林里过夜,用松实烧起一堆旺火。我向独眼龙提议打牌赌钱。他同意了。玩到第二局,我说他作弊,他就嘻嘻哈哈笑。我把牌扔在他脸上。他想掏枪动武,被我一脚踩住。我对他说:“听说你的刀法和马拉迦[39]最棒的小伙子一样厉害,想跟我比试比试吗?”丹卡伊尔赶紧劝架。我揍了独眼龙几拳,他一怒之下壮起了胆,便拔出了刀。我也操刀在手。两人都叫丹卡伊尔站开,让我们公平交手,见个胜负。他眼见无法制止一场恶斗,只好闪开。独眼龙弓着身子,做出猫扑老鼠的态势,右手持刀前挺,左手以帽作为遮锋,这是他们安达卢西亚人常用的一招。我则使出纳瓦拉的架势,笔直地挺立在他的面前,左手上举,左腿向前,快刀则紧贴右腿,自己觉得威猛胜过巨人。独眼龙像箭一般扑过来,我把左腿一转,他扑了个空,而我的快刀已直插他的咽喉,戳刺得那么深,以致我的手竟触及他的下巴。我把刀猛然一转,用力过大,刀刃戛然而断。决斗告终,胜负已定。一股像手臂一样粗的血流,把断刃从伤口里冲了出来。独眼龙像一根柱子似的扑倒在地。
“你干的什么好事?”丹卡伊尔对我说。
“你听着,”我回答说,“我跟他势不两立。我爱卡门,不愿意她有另外的男人。再说,独眼龙是条恶棍,他用什么手段打死可怜的雷曼达多,我至今还记得。现在只剩咱们两人了,但咱们都是好汉。咱们说说,你愿不愿意跟我结为生死之交?”
丹卡伊尔向我伸出了手。他比我年长,有五十岁了。
“男欢女爱,去他妈的!” 他大声嚷道,“如果你要他把卡门让给你,本来只需向他付一个银币就行啦。现在只剩下咱们两个人,明天咱们怎么办?”
“让我一个人来扛,”我答道,“现在我是天不怕地不怕。”
我们埋了独眼龙,转移到二百步开外的地点露宿。第二天,卡门跟她那个英国佬带着两个骡夫与一个仆人过来了。我对丹卡伊尔说:
“我对付那个英国佬,你去吓唬其他人,他们都没有武器。”
那英国佬颇为厉害,要不是卡门推了他的胳臂一下,他肯定会把我打死。总而言之,那一天,我又把卡门夺回来了。我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已经成了寡妇。当她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后,对我说:
“你永远是个傻瓜!独眼龙本可以把你杀死,你那种纳瓦拉的防守招式,只不过是花架子,比你强的人死在他手下的多着呢。这一回是他的死期到了。你的死期也快来了。”
我立即回了她一句:“如果你不规规矩矩做我的老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她答道:“好呀,我已经不止一次从咖啡渣里观测出,咱俩注定会同归于尽的,管他妈的!听天由命吧。”
说完,她便敲起响板,每当她想驱走某个烦人的念头时,总是这么做的。
一个人谈自己时,往往忘乎所以。这些鸡毛蒜皮的细节您一定是听烦了,不过,我很快就可以讲完了。那种非法生涯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丹卡伊尔与我又找了几个比原来的同伙更可靠的弟兄,专门从事走私,不瞒您说,有时也在大道上拦劫,但只是在山穷水尽、被迫无奈的时候。而且,我们只抢钱财,不伤性命。有那么几个月,我对卡门很是满意。她继续为我们一伙当耳目,对我们的买卖很有用处。她有时在马拉加,有时在哥尔多,有时又在格林纳达。但只要我捎个信去,她就丢下一切,到某个偏僻的小客栈,甚至到帐篷来跟我相会。只是有一次,她在马拉加,使得我很不放心。我得知她勾搭上了一个富商,可能想故伎重演,玩她那次在直布罗陀的把戏。我不顾丹卡伊尔苦口婆心的劝阻,径直在一个大白天闯进马拉加。我找到卡门后,立即就把她带走了。我俩为此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