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11/28页)
“是一条长满鳞片的长尾巴。”皮埃罗说。乔瑟特控制了这场对话,他也因此鼓足勇气。“就像龙的尾巴一样。”
“我想你根本不应该和他住在一起,”她说,“你最好别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人们都是这么说的。孤儿院里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应该住在单独的房间,或者被送走。”
“闭嘴!”雨果朝着她怒吼。她往后跳了几步,此时皮埃罗站在两人中间。这个年长的男孩猛地一挥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皮埃罗的鼻子上。“嘭哧”一声巨响,他倒在地上,鲜血流下他的上唇。“啊!”皮埃罗大叫了一声,乔瑟特也跟着尖叫了起来。雨果吓得目瞪口呆,不一会儿就带着杰拉德和马克逃进树林里。
皮埃罗觉得自己脸上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令人厌恶,而像一个呼之欲出的大喷嚏。他头部抽痛、口干舌燥。他抬头看了看乔瑟特,她吓得用手捂住了脸。
“我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但他却感到两腿发软,“只是擦伤而已。”
“不!”乔瑟特说,“我们得马上找到杜兰德姐妹。”
“我没事,”皮埃罗重复道,他伸手擦了擦脸,想证明没什么大不了。但当他再次把手放下,他的手指沾着血。他睁大眼瞪着它们,回想起妈妈在她的生日宴上将手帕拿开的场景,那块手帕上同样沾着血渍。“看来有些不妙。”他说。他感觉眼前的树林开始左右摇晃。他的双腿更加虚弱无力。终于他冒着冷汗晕倒在地。
当皮埃罗醒来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杜兰德姐妹办公室的沙发上。西蒙妮正站在水槽旁换洗毛巾。她把毛巾拧干,又将一幅挂在墙上的照片摆正,然后朝皮埃罗走去,将毛巾敷在他的鼻梁上。
“你可醒了。”她说。
“发生了什么?”皮埃罗边问,边用手肘撑起身子。他的头还是很疼,依然口干舌燥,鼻子也有种灼烧的不适感。
“还好没骨折。”西蒙妮坐在他身旁说,“一开始我以为骨折了,还好并没有。不过,这几天可能会比较疼。在消肿之前,你还会顶着一只青肿的眼睛。如果你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儿,这段时间最好别照镜子。”
皮埃罗干咽了一口,请求西蒙妮给他一杯水。他来孤儿院已经一个月了,西蒙妮从没像今天这样对他说这么多话。往常她几乎一言不发。
“我会找雨果谈谈的,”她说,“我会让他道歉。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不是雨果干的。”皮埃罗的语气不足以让人相信。尽管他吃了苦头,但他不想让其他人也惹上麻烦。
“是他,”西蒙妮回答说,“其实乔瑟特已经告诉我。虽然我也早该猜到了。”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他抬头看着她,静静地问道。
“这不是你的错,”她回答,“是我们的错,是阿黛勒和我的错。我们在他身上犯了错,犯了很多错误。”
“但你们一直照顾着他,”皮埃罗说,“你们照顾着我们所有人,况且我们都不是你们的家人。他应该感谢你才对。”
西蒙妮用手指轻敲着椅子把手,正思量着是否应该揭露这个秘密。“其实……他是我们的家人。”她说,“他是我们的侄子。”
皮埃罗诧异地睁大了双眼。“噢!”他说道,“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他和我们一样,是个孤儿。”
“他父亲五年前去世了,”她说,“他的母亲……”她摇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其实,我父母对她不好。他们待人有一些愚蠢又迂腐的成见。最后她被他们赶走了。但雨果的爸爸毕竟是我们的弟弟——雅克。”
皮埃罗瞥了一眼那张照片,两个小女孩牵着一个年幼的男孩,又扫了一眼那位身着法国军装的细胡子男人的肖像。
“他出了什么事?”他问。
“他在监狱里死了。雨果出生前几个月他就被关在那里。他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监狱”,皮埃罗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个词。他认识的人里,没有谁是被关在监狱里的。他只记得曾在《铁面人》里读到过国王路易十三的弟弟菲利普受到诬陷而被监禁在巴士底狱的故事。这样的命运,光是想想,就让皮埃罗心惊胆战。
“他为什么被关在监狱里?”他问。
“就像你父亲一样,我们的弟弟也参加了大战。”西蒙妮告诉他,“尽管在战争结束后一些人可以回归到平静的生活里,但我想许多人——应该是大多数人——无法承受他们的回忆——那些他们见过的、做过的事情。当然,有些医生一直在努力让世人理解二十年前那场战争带来的创伤。你只需要想想法国的朱勒·别克森博士或者英国的阿尔菲·萨莫菲尔德博士的工作就知道了:他们花费毕生精力向公众普及上一代人的遭遇,并倡导世人尽责帮助他们走出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