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完毕(第9/9页)
所有目光全都转向南方。对德国空军而言,敦刻尔克如今是一篇已完结的故事。隔天早上(六月三日),他们将对巴黎展开第一波大规模轰炸。维克斯中尉是英国皇家空军飓风式战斗机飞行员,他被击落后伪装成比利时农夫设法朝海岸走去,途中发现几条长长的德军纵队——全都往南朝索姆前进。
第一批从反击行动退下的法国守军,大约在三日凌晨两点半走上防波堤。此时,大多数船只都已返回多佛,不过有几艘船还留在那里。魏克中尉努力维持秩序。他或许没有显赫的军衔,但他有一项不寻常的装备——一支狩猎用的号角。
这没什么用。法国人似乎有上千种方法来拖慢登船速度。他们想要带走全部的装备、私人物品,甚至他们的爱犬。许多人脖子上挂着轮胎内胎——想凑合着当救生圈使用——而这笨重的添加物甚至更拖累进度。他们无不试着挤上他们碰到的第一艘船,而不是分散开来善加利用整条防波堤。他们坚持维持部队完整,似乎从没想过到了英国可以重新整编,而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在天亮前离开。
魏克和他的几名水兵尽力了,但是他小时候学的法语在关键时刻发挥不了作用。他真正需要的,是像克劳斯顿的助手索罗门中尉那样的人,既说得一口流利法语,又懂得如何跟法国军官打交道。可惜没有这样的人,不论高喊“赶快走”还是勐吹狩猎号角都没有用。当某个“该死的法国佬”(魏克的原话)踩碎号角让它永远退出任务时,简直传达出了某种象征意义。
随着东方逐渐发白,仍然乘着“MA/SB 10”四处巡逻的韦克沃克将军下令剩余船只立刻离开。“婆婆纳号”扫雷舰解开缆绳,它在防波堤边停靠了一个小时,却只接了三百名法国士兵。魏克中尉搭上一艘小型的法国渔船,被接驳到港外的一艘大型海峡轮船。“希尔达号”斯固特继续逗留,到玛洛海滩进行最后巡视——但是没有人在那里。
三点十分,当最后一批船只撤离,三艘新来的船只悄悄熘进港口。它们是堵塞船,预备在丹杰菲尔德上校的号令之下,在海港入口处被击沉。当然,用意是要阻止德军日后使用这座港口。但在这令人感到挫折的一夜,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对劲。在凿沉行动中,海流卷动了其中一艘堵塞船,把它推向海峡的平行方向,以至于最后留下许多进出空间。
“这真是最沮丧的一晚。”韦克沃克将军一早回到多佛后这么说。他原本希望接回三万七千人以上,结果只撤离了两万四千人。至少还有两万五千名法军(也有人说是四万名)被抛在后头。韦克沃克觉得法国自己难辞其咎,谁叫他们不派出自己的岸勤小队。不过,防波堤是归英国人管的,在五月三十一日,坦纳特上校受阿布里亚尔将军所托,负责指挥英军与法军的登船行动。如今期望法军在当下接管局面,实在说不过去。
对坐镇巴黎的魏刚将军来说,事态的发展无非老调重弹。“背信弃义的英国佬”再度一走了之,留下法国人自求多福。即便在今晚的灾难之前,他就发电报给伦敦的法军代表,强烈要求撤退行动延长一个晚上,以便让负责阻挡德军的两万五千名法军登船。“特别强调两军之间的团结,有赖于不得牺牲法军后卫部队。”
丘吉尔无须被说服。他发电给魏刚和雷诺:
我们今晚会为了你们的人回去。请确保部队正确使用一切措施。昨天夜里三个钟头,许多船只冒着极大的风险等待,却无功而返。
在多佛,六月三日早上十点零九分,拉姆齐将军向手下表示任务还没完成:
我原本希望、也相信行动会在昨夜结束。然而掩护英国后卫部队撤退的法军必须阻挡德军的强力攻势,因此无法及时抵达码头登船。我们不能对盟友见死不救。因此,我号召全体将士挺身参加今晚的另一趟撤退行动,向全世界证明我们不会弃盟友不顾。
“麦尔坎号”驱逐舰的早晨在欢欣鼓舞中展开。它刚刚从敦刻尔克回来,完成了七趟任务仍旧安然无恙。最后一批远征军已经撤离了,所有人莫不假设行动已经结束。在军官室里,早餐会的气氛欢乐。
梅里斯上尉倒在床铺上,打算好好补觉。他累得连衣服都懒得脱下。几小时后,他被上层甲板的脚步声吵醒,得知船员正在集合听取刚从拉姆齐指挥部回来的哈尔希上校的重要宣布。哈尔希开门见山地说:“最后一批远征军得以撤离,是因为法军昨晚接手防御周边的防线。现在法国要求我们去接他们,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的确如此,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对梅里斯而言,这是整个行动最痛苦的一刻。先让你享受休息与放松的美妙滋味,再猝不及防地夺走——他简直无法承受。船上原本计划当天晚上在军官室开庆祝会,弟兄们说好想办法穿得喜气一点,当“麦尔坎号”在六月三日晚上九点零八分展开第八趟敦刻尔克之行,船上的军官都还打着领结,穿着他们的紧身夹克。
[1] Iron Duke,第一任惠灵顿公爵的绰号。——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