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o(第3/4页)

“有时候祸不单行。”

“我们家真够祸不单行的。小艾伦最喜欢的是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母亲已经病得管不了这些。到后来,她和那些重病患者一样,注意力越来越向内,看不到外界。克里斯蒂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她跟我说这是不对的。但艾伦说,瓦力·克尔丢下我跑掉,我和离了婚的人没两样。他说,我必须等瓦力没有音信七年之后,才能提出离婚。后来我发现他在说谎。

“我和小艾伦像夫妻一样生活,麦基先生,我爱过那个男人。母亲去世的时候,有他在身边挺好。那天快到圣诞节,她正在洗圣诞树叶,朝水池一弯腰,发出小猫的叫声,然后滑倒在地,当时就不行了,就这样去世了。克里斯蒂不再上班,因为总得有人看孩子,但有我和小艾伦工作,日子勉强过得去。他和我们在一起,从头到尾,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当时以为那是因为他和我爸爸在监狱里走得很近。他喜欢说爸爸的事,不断地问关于他的问题,比如他喜欢做什么,喜欢去哪些地方,就好像他想过打仗前我爸爸过的日子,那会我和戴维现在一样大。还有些事情,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回想就很奇怪。我想起爸爸在一个无名小岛上盖的钓鱼屋,告诉了艾伦,第二天他就开快艇出海,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累得要死、脾气很大。就是这些小事,我现在明白他是在寻宝,麦基先生。他在寻找爸爸藏起来的东西,那些东西能让我们穿新衣服、买自己的马、周游世界,不管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他找各种借口,挖遍了院子。有一天我们醒来,小艾伦跑了,二月底的事。我们家旧车道的两根柱子被扳倒,那是我爸爸很久以前用贝壳灰岩造的。车道很小,这两根柱子显得太大、太气派,但造得很糙。小艾伦把它们扳倒,然后跑了。左边的那根柱子的碎片里有些东西,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一块块铁锈、一堆烂布,可能是军装,还有绕起来的铁丝、一段生锈的铁链,还有个盖子一样的东西。

“他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所以我知道这回跟瓦力·克尔那次一样,找他也没用。但三个星期后,他又出现在坎多岛。不是来见我,他回来见阿金森太太。她是个漂亮女人,在坎多岛有幢很大的新房子。我猜他在加油站工作,给她的雷鸟7加油,就这么认识的。他们告诉我,艾伦住在她的房子里,而且他穿着名贵的衣服、开着自己的游艇回来,直接搬进她家。他们这么告诉我,然后等着看我怎么说、怎么做。到了第四天,我在城里碰见艾伦。我想找他说话,他转身急匆匆地往反方向走。我很丢人,追着他跑。他钻进阿金森太太的车里,她不在车上。他骂骂咧咧地掏口袋,找不到钥匙,脸色很难看。我哭着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他骂我不要脸的贱人,叫我滚回自己的窝里,再也不要出来,然后开车跑了。很多人看到、听到了,他们可有的说了。他的游艇就停在那,一艘大游船,登记在他名下,是他的船,就停在阿金森太太的码头前。后来她锁上房门,坐艾伦的船走了。我现在知道她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给小艾伦买一艘那样的游艇,而且我知道艾伦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一分钱没存。但他找啊找,找啊找,找到了什么东西,然后跑了,回来的时候很有钱。但我不觉得这世上有谁能做些什么。苏琪让我找你,所以我都告诉你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不清楚阿金森太太知不知道,也不清楚她是不是还和艾伦一起待在某个地方。而且就算有谁能找到他,又能怎样?”

“那艘船有没有名字和登记信息?”

“船名叫‘逍遥游’,在迈阿密登记的。不是新船,但名字是新的。他给几个人看过文件,证明那是他的船。我估计是一艘定做的船,大约三十八英尺长,船舷是白色,船身是灰色的,上面有一道蓝色的条纹。”

“然后你就离开了坎多岛?”

“不久之后走的。我们俩只有一人工作,钱不够用。我小时候,有个游客,是一位女士。她看见我一个人在那跳舞,后来她每年冬天过来都会免费教我跳舞。结婚前,为了还钱,我在迈阿密跳过两年舞。现在我又干回这一行,收入还行,能给克里斯蒂寄一点,让她也过得去。我也不想留在坎多岛。”

她振作精神来见我,此刻那双褐色的眼睛柔和而歉疚地望着我。这个世界压制她、贬损她,无所不用其极,但她用坚毅的精神刺出了一道口子。我发现自己对小艾伦,那个笑容满面的人,产生了说不上来的厌恶。我不太善于感情用事,并对此保持警惕。我还对很多东西保持警惕,比方说信用卡、工资扣税、保险、退休金、存款账户、集点印花8、打卡机、报纸、房贷、布道、神奇布料、除臭剂、清单、分期付款、党派、图书馆、电视、女演员、商会、选美、时代进步,还有天命西进论9。